-程岁在实验室待了三天后,了解了最新研究的项目,也习惯了这里的节奏,她感觉无比开心,甚至颇有点研究狂人的精神,吃着饭也不忘记盯数据,突然想到什么就会马上拿笔在本上记下。这时,向来安静的室内突然传来拍桌子的声音,众人看向来源。李康呲着牙,笑着挥了挥手上的机票:“出差啊!有额外奖金还能公费旅游。”
一行人收拾好行李赶到机场时,程岁才知道不单单是实验室出差,陆氏集团也派了几个人,其中包括老总陆厌。海港市的天越发冷了,陆厌也穿了比较厚的黑大衣,但整体装扮仍旧是颇有格调的精英装扮,内敛,却又沉稳,在三十岁这个年纪,很有魅力。程岁在人群外围站着,将下巴埋在围脖里轻轻呼口气,庆幸现在一起出差的人有八个。这趟航班的目的地是A市,A市是个三面环海的城市,那里海鲜很便宜,风景很美,而且不像海港市在北方,它在南方,海水还是暖的,现在还可以穿裙子和短袖。飞机落地后,众人乘车先去酒店,然后马不停蹄开会,再分成两批人马去其他子公司办事,前前后后忙碌了整整四天半,最后陆厌大手一挥,直接让所有人在这里度假两天。程岁被女同事拉去逛街买衣服,这的气温还比较高,她们带的衣服都太厚了。程岁本打算买一身短袖短裤就好,硬被店家连哄带劝,再加上同事不住闲的夸赞,多买了两条裙子和一顶海边大草帽。这不是她第一次来A市,上次来还是五年前,她和陆厌俩人穿着当地摊贩卖的衣服,她是一条浅绿色的碎花裙,陆厌是短袖短裤外罩本地特色花衬衫,还戴个墨镜,像极了电视上的那些男明星。有不少人偷偷瞧他,私下议论猜测,是不是那个歌手,又是不是那个男演员。陆厌就会笑着主动从后环住程岁的腰,把她往怀里搂,然后在她耳边自卖自夸:“瞧瞧,我们的岁岁眼光多好,挑男朋友的眼光真高。”
程岁敷衍哼哼,不搭理他翘起的孔雀尾巴。陆厌就轻轻捏她的腰,挠她痒痒,非逼着她说:“陆厌最帅。”
程岁骂他自恋,陆厌也不生气,改变套路,冲她撒娇:“岁岁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怎么连句话都舍不得说给我听?”
百般无奈,她就会说:“好好好!你最帅!”
陆厌就臭不要脸凑近她,迅速在她脸颊上亲一下,高兴道:“这是诚实小孩才有的奖励!”
程岁顿时捂住脸,脸颊通红,她可没他那么厚的脸皮,外面这么多人呢。陆厌就往沙滩上跑,她就去追,闹着闹着,晚上的时候俩人去当地的商场逛。但头一次来,再加上俩人的方向感都不是很好,陆厌喝多了水却找不见厕所,想回酒店也很难打到车,她看他强忍着却装作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直接把手上喝一半的椰子丢给他。程岁至今记得很清楚,当时陆厌脸上那几秒的神色变化,疑惑——吃惊——轻挑的笑。他伸手颠了颠,不害臊道:“口小了点。”
时隔多年,程岁再一次被他的不要脸弄得面红耳赤,她独自站在街角,晃了晃脑袋,甩去那些废料。适才同事们说要去一家工艺品店看看,她没兴趣,便没去。程岁抬头看了眼四周的建筑,转弯,再左拐,走进一家有些年头的小店,这才是她想来的地方。不到三十平的小店,左右两面墙上却挂着许多色彩缤纷的卡片,卡片上都是各地游客们写下的心愿,有祈福的,有说想和谁在一起一辈子,有求学业有成的,还有各种想象不到的心愿。这种小店其实并不少见,每个城市都有,但程岁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在这写下心愿,她和陆厌一人写一个,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还特意偷偷挂在比较隐秘的角落。此刻,程岁凭着记忆径直走到左边墙的右下角,翻了十多分钟,终于找到了当初自己写的那张卡片,上面字迹都掉了色,留下一种类似水痕的白。但仍旧能辨认清楚——希望他每次在外内急时都能找到厕所!看着这句话,程岁蹲在地上笑出了声。她重新拿起笔,在旁边写了一句话。写完,离开。陆厌从另一个拐角走进小店,迅速找到他曾经写的话——我第一次爱人,希望在她那里是个优等生。他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浅淡字迹,指腹从上面轻轻划过,拿起放在旁边的笔,在卡片边角写下几行俊逸的小字——抱歉啊,虽然是第一次爱人,但我很笨拙,学了十多年,也没学好。三十岁的陆厌,头一次羡慕二十五岁的陆厌,又为二十五岁的陆厌,憎恶三十岁的陆厌。他把卡片放回原位后,站起来四处看了看,按着记忆,走到左边那面墙。很有耐心翻了将近三个小时,在店内顾客走了好几批后,终于找到了程岁写下的卡片。看到她曾经写下的心愿,陆厌不禁低声笑了笑,眼眸内划过宠溺和无奈。再看到旁边很是新鲜的字迹时,笑意却僵在嘴角。陆厌离开小店,走回了那片沙滩,看到了一群同事,还有穿着白色长裙,光脚站在海与沙交界处的程岁,风将她的发丝拂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她仰头微微眯眼,看起来很享受,有光融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很柔和,很安静。他隔着五米开外,沉默瞧着这一幕。有女同事跑去和程岁不知说了什么,一群人都开始笑,她也笑,笑容灿烂,目光于人群中一寸寸搜寻,最终落在他的脸上。二人对上视线的那一瞬,程岁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她的裙角不小心沾了沙,他的心脏也像是被无数粗糙的砂砾打磨,痛得无法呼吸。那张卡片上,最新字迹写着——原来,他只爱我到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