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秋。
秋季,人们常赞它为“金秋”。金色,是谷物成熟的标志,它代表丰收。辛劳一年的农人看到田野是这个颜色,再干巴的脸颊也会漏出喜悦的颜色。
但对于大虞北方边疆的百姓来说,他们的忧远大于喜。他们除了要抓紧秋收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防秋。
所谓防秋,防的不是秋天,而是秋天里的“强盗”。
“强盗”当然不是指来催征秋粮的税吏,虽然在百姓眼中他们和盗贼也没什么分别。
“强盗”指来自漠北草原的敕勒人。
敕勒人,漠北草原上的游民,他们逐水草而居,春夏放牧,秋冬水流冻结,草木干枯,牛羊没了吃的,敕勒人自然也要饿肚子。为了不被饿死,于是,一入秋,他们提着弯刀,跨上战马就南下了……
崔征秋粮的税吏来了,多少还能给百姓留下点东西,虽然不多,但对于习惯了省吃俭用的百姓来说,节衣缩食,日子也能勉强支撑下去。要是敕勒人来了,不光一年的辛苦白费,搞不好连命也会搭进去。
振武军驻扎在并州之北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防备敕勒人。入秋后敕勒人就该南下了,振武军要在夏末就纷纷开赴前线各处关隘。
此时整个北疆的军情警报系统——驿站无比忙碌,斥候来往奔走于北疆前线和云中中军大帐之间禀报军情和传达军令。
中军大帐。
入秋后,大部分军队开拔前线,陈玄甲则率领部分中军留守云中坐镇指挥,这是他一年中最忙碌也是最紧张的时刻。所有军情都会日夜不停,源源不断送达,他的每一份批复和军令也都将关乎防秋的成败。
但偏偏此时,朝廷却下诏要召朱维藩进京,还要让他带走三千精锐。
“什么,带走三千人,还要是精锐,这真是大将军的意思?”陈伯仁看着大将军府发来的公文不解的问道。
“已经入秋了,敕勒人紧跟着就要南下,振武军总共才八万人,加上六郡组织的防秋军也不过十多万人,分布在这么长的边防线上已经够吃力了,现在居然还要抽出三千精锐回京,这不是胡闹吗?”陈仲礼愤道。
“这个朱维藩平时在军中飞扬跋扈,不顾军法,经常带随从骚扰当地军户,有几次甚至私自跑出边关打猎。每次遇到打仗朝廷便把他调往晋阳督办军需,实际上还不是大将军怕折了他这个宝贝儿子,找个理由把他调离前线。”
“狗屁督办军需,他哪次不是借着这个幌子克扣军饷,营私舞弊,好几次督粮官上报说调来的粮草不够,有的甚至是发霉的粮食。”
“就是,这样的草包蠹虫,打仗时人躲起来,论功行赏还得分他一份。合者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他在后方捡现成的,现在滚回京城最好,省的我见了就来气!”
……
朱维藩的跋扈之举早就惹得军中一干将领的不满,现在到打仗的时候他又要“躲”了,还要带走三千精锐,这些将领怎么能没有怨气。趁他现在要准备回京不在大帐内商议军机,众将领都将心中的不满吐了出来。
朱维藩打不打仗,上不上前线,陈玄甲不在乎,他只是有丝疑惑,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要调三千精锐回京。虽说长安的禁军也会从边军简拔精锐充任,但三年前已经从幽州和凉州抽调过一回,禁军不至于缺人。难不成是大将军朱执礼对自己这个镇北将军起了疑心,想要削自己的权,这次抽调三千精锐只是试探?又或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大帐内的将领们的抱怨让正在狐疑陈玄甲顿时火冒三丈,他瞪了长子陈伯仁一眼,陈伯仁迅速会意,轻踢了下弟弟陈仲礼,兄弟二人迅速从指摘的人群中脱出。陈仲礼接着对众将说道:
“肃静!诸位,我们还是听大帅的吧!”
众将吵吵着都忘了军前礼仪,纷纷住嘴,齐刷刷看向陈玄甲。
陈玄甲扫了一眼众人,众人纷纷低头不语,静听这位主帅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