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说起这事话就长了,你走之后贾丰家也闹腾开了。胡二把贾丰告了,说他侵占他人宅地。反正那也是荒地,贾丰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好在贾丰之前也跟那村里人照过面,他的妹夫也从中周旋。胡二死且白咧的赖着,倒是杨家女人碰上的对手了。听说这贾丰和杨五娘对着骂了三天,也就是瞎眼的杨三真瞎又心软,信了张记和群青联合起来挤兑胡二的话,又说是两家并一家了人手多了要裁人,留了自己兄弟和姐夫单独欺负胡二一个外人也不像话,就帮着胡二说了话。
现如今胡二倒也还住那,只不过他也不给钱,也不搬走。若是贾丰要撵他,他就村里告不了就到警局去告,他没地儿住了,贾丰一家也别想住消停,你说贾丰这是不是怨憎会?”
“这倒是了!”余振生也有点替贾丰发愁,有个坐地炮的丈母娘就够他说,现在又多了个无赖一样的胡二。
“我两倒还好说,崔哥你跟胡二认识这么多年,他人这样你咋过来的?”栓子用自己的酒碗去碰了碰崔卫的酒碗。
“嗨,以前他也不这样,刚到柜上的时候,他才这么大。”崔卫用手比着桌子边。
栓子嘿嘿一乐:“现在他不也没大多少?”
余振生知道栓子在拿胡二的身高开玩笑,和崔卫一样都会心的笑了笑。
栓子又问道:“那崔哥你说的那啥别理和求不得是啥意思。”
“爱别离!人生聚少离多,若所爱人离开也是人生一痛!”
栓子一愣似乎想到什么,刚才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不在做声。
余振生看了一眼栓子,轻声说道:“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如此便有苦恼。其实若是鸡毛蒜皮,一针一线,不得也就算了,顶多恼一阵子,算不得苦。世间最怕两种求不得,一种是得到再失去,一种是可望不可及。”
他说罢微微一笑:“崔哥你想多了,我和张芳即未成亲谈不上得到所以就不会有失去一说,至于可望不可及至今我也没有觉得张芳会让我又这感触,当然,我不是说张芳不好,只是。。。。。”
他说道只是,看到崔卫的目光看着武念知的房门的时候,余振生的心里竟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可望不可及这个词,对于余振生来说确实有过,那就是在街上看到武念知策马经过的时候。一直以来,他始终觉得自己欣赏的是武念知那样的女孩子,尽管她没有张芳洋气,学的字也没张芳多。但她够英气,也够义气。
这次逃难路上,余振生看到一个为母则刚的女子,她不声不响的照顾着两个孩子和两个老人。余振生甚至记得,武念知拉着自己的手去挑因为挖了大半夜田鼠洞手上磨出的血泡。
当时余振生就在想,如果换做张芳,她会不会这么做,他心里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她不会!至少她不会这么信心的去为自己做这些事。
所以,从他答应张芳以及听了爹娘的劝慰之后,余振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他再也不用去想着怎么和父母交代张芳不想嫁给他,也不用在严彩和张春明面前纠结着自己是徒弟还是未来女婿的身份,更不用因为这层关系而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处心积虑为了得到张记的乡下人。
“振生,你这房子租给武小姐的时候一个月多少钱?”崔卫似乎没听余振生后面的可是,他扭过头看着余振生问道。
“当时没说,就那么住着,本来是打算等张老板回来再说的。倒是武小姐走的时候,他爹派来的人给我留了一些钱。也不说是房租就说是谢金。。。。崔哥你问这干嘛?”
“我想租!”
“你租?”余振生和栓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嗨,这不是要娶王萍吗,我是觉得这离铺子近,你说我要是住在那院子里也不像个事。再说王萍跟我成亲之后也要去她家铺子照看生意,那里虽然离她娘家是近了,可她到铺子里就远了。你也知道,你哥我没存下买房子的钱,可租个房子还是租的起的。”
崔卫吭哧瘪肚的把自己的想法挤了出了。
“切,我看你崔哥你是舍不得这街上的朋友,先春园那边都到城外了,晚上哪能一吆喝就跑出去喝酒?”栓子一下把崔卫没说出来的也是心里的想的说出来,崔卫瞪了他一眼:“就你明白?!”
他转头对余振生说道:“其实,那院子看门有老杨,收拾作饭也刘婶,我们两口子跟着住算怎么回事,早晚我也得单起火的,再怎么说人家姓张我姓崔,你说是不是呢?”
余振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崔卫又狎了口酒,这次半碗酒也就差不多喝光了,他把酒碗朝桌上一放:“我也琢磨了,王萍要是愿意嫁给我那就跟我租房住,以后振生你把铺子里的生意做起来,这原料上的事我是不懂,可这城里城外的一些纺织厂咱以前可都跑过,还有一些不错的生意铺子每逢换季都会给伙计做新衣,这咱家的染料布料,王家的裁缝,能把这些活接下来咱一年都不愁。”
“真的?”余振生立刻感觉这酒有些劲儿头,夏夜凉风吹着,人都精神起来。
“当然真的了,除非你不娶张芳这铺子就不归你管,只要掌柜还跟你搞什么自负盈亏的事,咱就只有盈没的亏。我也没什么大想法,帮着你把铺子做好,攒几年咱也买上这么个小院,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崔哥这辈子也就圆满喽。”
“有崔哥帮衬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余振生咧嘴笑了起来:“房子借给你住,你攒钱置办房子。”他摇晃着酒坛子,这次坛子可是真空了。
崔卫站起来按住余振生的手:“那可不行,公是公私是私,再说要是我一个人住就算了,这可是一家人的事情了。就一个月三块,多不减少不补,要是我一辈子买不起房就一辈子这个价。”
崔卫这么说着放开余振生的手:“酒也不喝了,我回张记。”
“我也回去,我家老爷子喝了酒这鼾打的像炸雷。”栓子也晃着站起身。
“他还说他爹?你回去也一样!”崔卫拍了拍栓子,两人搭上肩走着蛇步朝外走。
“崔哥!等我!我也跟你们回去!”余振生追了出来,崔卫一转身给他拦着:“你好好陪你爹娘,他们不是要走了吗?”
余振生一下就站住了,对啊,爹娘要回山西。按说自己应该拦着,这次怎么不劝劝爹娘留下来?他仔细回想着,忽然想到了老方头。很显然,他是不想爹娘成为那样的老人,他也不会让爹娘没人管。可爹娘似乎已经下了决心要走,也许他们想趁着还能走回去看看大姐二姐?
余振生却没想到,爹娘这一走,在以后的很多年他都没能见到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