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枫连忙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叫阿兴。你应该没有地方住吧?后院这边有间柴房,你可以住这儿。”
“真的吗?谢谢小兴哥!”
阿兴安顿好了他,便离开了,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真牛气,管吴妈妈叫姐姐?”
第35章客来
爱晚楼和京城其他家勾栏院一样,每天下午开门迎客。恩客们若是来得早了,便会多点些酒菜,和花姐儿们消磨一晚,次日早上离开。
申时一刻,鸨母就把空闲的姑娘们叫起床梳妆打扮,嘱咐几个没生意的年轻姑娘到门外迎客,最好是要主动些,揽客的词儿再露骨些,突出自家姑娘“肤白胸大”的特色。
一个刚开苞没多久的姑娘迟疑道:“妈妈,这么说会不会太俗气了?而且城东的春风楼刚选了花魁出来,客人们多半去春风楼了,咱们再吆喝也没用的吧?”
鸨母的手指戳到了她脑门上:“你懂什么?俗才好,男人就喜欢俗的!春风楼是瞧热闹的多,哪有咱们客人多?瞧你穿那么厚,还不给老娘换一身?”
爱晚楼客人是多,可是舍得花钱的却少,始终不比春风楼会做生意。而且,爱晚楼没有国色天香的花姐儿,再会做生意也很难撑得住场子。
那姑娘被鸨母的指甲戳得生疼,却是嗫嚅不语,回房去换了衣裳。
鸨母环顾一圈,叉腰道:“怎么都死气沉沉的?去叫小银子出来弹三弦子,金桂花呢?让她梳洗快点儿,唱两曲,热热场子。”
一个小丫头福了一福:“好叫妈妈知道,桂花姑娘昨天晚上的客人没走,说是要包三天。”
老鸨的脸色和悦了不少:“那就叫玉珠来唱。”
“是。”
已经入了六月,一天比一天热,对他们做皮肉生意的影响很大。这么热,大家都不想挨得近。虽然妓院可以去买冰,但也只能用在大厅,别地儿再用,只怕亏得底儿掉。他们爱晚楼不比其他青楼规模大,能省一些是一些。
没多久,一个少年一手抱着三弦,一手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出来了。
鸨母焦躁地扇了扇手里的团扇,见到小银子一瘸一拐地走路,她就看不过眼,后悔一年前怎么发了神经非要带回来。
当时晃眼一看,觉得这小子有点像自己那个离家出走的儿子,后来带回爱晚楼洗干净了,发现其实也并不怎么像,白白浪费自己的饭钱。
不过这小子机灵,会主动找活干,姑娘们唱小曲儿,他会帮忙弹三弦。
这一手三弦开始时弹得挺烂,现在倒也还似模似样的。只是他盲了眼睛,一走路就要人扶,姿势还不好看,吴妈妈便让他少走动些,在大厅弹着就行,除非客人主动要求,不然别去雅间,以免惊扰了客人。
白银枫被小丫头扶到椅子上坐下,他含笑朝那丫头道谢,放好了自己的拐杖,问翠珠唱个什么曲儿。
玉珠看着他的俊脸出神,直到他再问一遍,才红着脸道:“就唱一个《子夜歌》吧。”
琴师生得俊,唱歌的人也能动情些。据说爱晚楼里喜欢这位少年琴师的不少,只是大家沦落到妓院,早已没有了寻常人家小儿女的幻想。
和一个瞎眼瘸腿的琴师有什么钱途?就算你愿意养着他,他也护不住你。命苦的人活着,能保住自己就算不错。
白银枫自然不明白翠珠在想什么,他刚才还在厨房帮忙烧火,厨子刘师傅答允他蒸好了馒头就先悄悄给他一个。不然他等到半夜,撤了酒席再吃剩菜,馒头都冷了,口感不好。
他高高兴兴地烧了半天柴,就被叫出来弹三弦,虽然郁闷,但也习惯了。
他拿了拨子开始弹,玉珠清了清嗓子,唱道:“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白银枫在爱晚楼待久了,起初很不适应。那么多女子被迫卖身,放他以前是看不过眼的。但现在他已经想通了,把她们救出去,她们也没有容身之处,在妓院里,至少有口饭吃。他现在还要靠吃她们的剩饭过日子,连她们都不如,哪里就能轮得到他来同情她们?
何况爱晚楼不是最底层的那种开在巷子最里面的妓馆,像那种地方,娼妓们的生活都是极惨的,每天频繁接客,所剩的时间连睡觉都不够。不慎染了花柳病,就只能被关在小房间等死,不会给钱医治。
相比之下,待“女儿”冷酷无情的鸨母吴妈妈还算是有几分人情味的。所以虽然现在“吴姐姐”对他没有好脸色,他仍然一口一个叫她“吴姐姐”。
混到如此地步,过往的亲友是一概不愿意见了。
他对自己以前快意恩仇的生活不是不怀念,在心中再三地问过自己,那样去救唐晓雾,到底值不值得。毕竟唐晓雾什么都想明白以后,可能会笑他傻。
但在当时,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阻止唐晓雾去喝那碗莲子羹,当时的情绪又无比激动,于是铸成大错,无法挽回。
虽然他非常羡慕冷静理智的那种人,觉得他们的气质超群,自己也一直暗中想要模仿他们,但事到临头,不得不承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来到爱晚楼已经一年,那天发生的事已恍如隔世。习惯在妓院的日子以后,倒觉得先前的那个白银枫和他没多大关系,现在在妓院里的帮工“小银子”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