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走神了一会儿,玉珠的一曲已毕。大厅里零星地响起喝彩声,让再来一个。原来外边揽客的姑娘也都十分尽力,没多久就有个客人进来了。
玉珠谢过了以后,便又唱了两曲,也都是风骚入骨的曲子。
玉珠的嗓音不如金桂花甜美,但娇娇怯怯的,唱得婉转多情。
白银枫弹三弦的手艺本来忘得七七八八了,但为了谋生,又捡了回来。想着若是有一天离了爱晚楼,他还能沿街卖艺。
不过他也不能一直弹,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喜欢听三弦,更何况弹琴的是个男人。虽然他手指算得上纤长,但因为多年练剑的原因,指关节稍稍粗大了些,不如姑娘们的线条柔和秀气。
三曲已毕,便换了翠香上去弹琵琶。有一个客人点了玉珠去雅间陪酒,白银枫听那客人的声音,便知是玉珠固定的几位恩客之一,据说年纪不小了,然而玉珠见了他,仍然能含羞带怯地叫一声:“爷,您总算来了。奴家等得您好苦!”
这些情场逢迎的话,风月场所里没人当真。
大概世人都是如此,所谓的真情有几分折扣,实难猜测。白银枫回想起当初与唐晓雾、云涛兄妹在庄子中时,他们言语里的真情假意,此时的他已不能分辨。
爱晚楼正在城门附近的正街上,常客们只要兜里有几个钱,都会进来转一转,花两钱银子喝杯茶。听得大厅里起了动静,路过的客人都会张望一眼,没多大会儿,大厅就开始越来越热闹了。
鸨母在大厅迎客,口若莲花,无论是哪个恩客进门,她都能从爱晚楼里找一个让恩客满意的姐儿出来。
白银枫坐在角落歇息,若是没人叫他弹三弦,他就回后院去了。刘师傅的馒头出了锅就都是有数的,不好再拿,他现在回去就只能吃昨天晚上的剩菜,还不如再等等,说不定过会儿就有酒席撤下来了。
“唉哟,这位爷,您怎么才来呀!”鸨母叫第一声时还在大厅,尾音已经到门口了。
白银枫便猜测来了一条崭新的肥鱼。
在爱晚楼接客多日,白银枫虽然看不见,仍然从鸨母身上学到了很多。如果是旧主顾,鸨母会说“大爷,您可算来了!姑娘想得您好苦!”
如果是新客,那讲究可就多了,鸨母得练就一双毒眼,因为,几乎一大半的客人是不能接待的:有些是来吃霸王餐的,这种人一不小心接待了肯定亏惨了;有些是行将就木,想临死前来放肆一把的,这种客人十分麻烦,别说死在妓馆里,就是忽然昏迷,摔坏了,也会招惹官司;有些是攒了好几年的银子就为了来妓院见识见识的,这种人比较费姑娘,而且说不准他嫖完以后要反悔说不值……
所以听鸨母的语气,就知道来人衣着打扮一定身家不菲,气色红润,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一看就像个凯子。
白银枫好奇心起,凝神细听,鸨母已叫了楼里最负盛名的红叶和凝碧来见客了。
一个语气有点蛮横的年轻男声道:“你们这里的头牌,是不是叫晚楼的?把她给我叫来看看,你放心,我林五爷有的是钱!”
第36章接客
此人居然把爱晚楼后面俩字当成姑娘的花名,白银枫惊得整个人都傻了,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文盲的人。不过他也不算文盲,至少识字,粗浅些的典故也能明白,但这位林五爷则确确实实是个纨绔没跑了。
鸨母似乎僵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赔笑道:“林五爷来得不巧,我们妓馆经营百年之久,奴家也不知道这位晚楼姑娘现在在何处。红叶和凝碧都是万里挑一的姑娘,五爷又怎么忍心当着她们的面,挑别的姑娘呢?”
红叶和凝碧一左一右,靠到他身上,一个微嗔道:“五爷,人家有哪里不好吗?”另一个道:“五爷,您这么说,人家可不依!”
“呵呵呵!”林五爷一边儿搂住一个,笑声淫荡之极,“好是好,但两个不够,得多来几个才行!快把你们楼里的姑娘全叫出来!”
白银枫一听,便知这人定然是经常出入烟花之地,这做派和妓馆的气氛简直浑然天成。
鸨母为难道:“这……姑娘们都娇气得很,奴家叫她们,怕是一个个推托着要梳妆打扮,不肯过来。”
林五从腰间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规矩我懂。一点小意思,给姑娘们买胭脂!让她们梳妆快些,五爷我等不及了!”
鸨母悄悄掂了掂银子,满脸堆笑:“一定尽快。红叶凝碧,你们先陪五爷去雅间等着。”
白银枫心知没有热闹可看,趁着鸨母专心做生意,便想偷偷溜走。姑娘们可以陪着恩客吃喝,他是吃不着的,还是先去看看厨房有些什么剩下的,填填肚子。
他原是假装在调音,其实一边听着大厅中的动静。此时便抱了三弦,撑着拐杖起身。
林五道:“除了这两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陪我进雅间。”
“她们怕是配不上五爷您的身份……”鸨母看他指着的人,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妓院见面要收一道钱,酒席又要一道钱,过夜更是一道钱。每个妓女身价不一样,最贵的和最便宜的,差个几十倍不止。见面喝茶的钱好赚些,姑娘们不用冒着染病的风险,也不容易得罪人,所以越是身价高的姑娘们出来见客,对妓馆来说越是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