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点点头,另外两个女孩子此时也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微笑着道:“我叫梨儿,她叫菊花,也是才来不久的。我们都是十五岁。”
“妹妹们好。虽然我年纪略大些,可是妹妹们毕竟已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还是比我知道的多。”子夫忙道。
这两个女孩子看来不太愿意多说话,打了招呼就到自己的床铺那里去了,李吟霜眼睛却很尖,看见子夫空着手站在那里,便道:“卫姐姐,你的铺盖呢?”
“我今天进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子夫只好实话实说。
“那可怎么办?现在天气还冷的很,你怎么睡啊?卫姐姐,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一床薄被褥,先拿来给你用吧?”
子夫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暖流,今天刚一进来,就遇上这么好心的姐妹,不由得感激地说:“那就多谢妹妹了,姐姐着实是什么都没带,就不客气了。等到以后有机会,自会回报。”
“姐姐说什么客气话呢?都是在这里吃苦的人,有了难处帮忙是应该的。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事,姐姐再帮我,不也是一样?”
吟霜手疾眼快,说着就到自己的床下,搬出一个木头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床粗布被褥,递给子夫:“虽然东西不好,姐姐先将就着用吧。咱们每过三个月才能有一次家里来探视的机会,三月初一才过去,再有这样的机会还得等到六月呢,姐姐就是家里人想来送东西,也进不来的。”
子夫接了过来,道:“我不知道宫里这些规矩,既然是这样,等到六月份,我家里送进东西来,再还给妹妹吧。”
“不过就是一床被褥,些许小物,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来,我帮姐姐铺好吧。时候不早了,早些睡下,明天还得干活呢。”吟霜是个热心人,说着就要动手帮子夫铺床。
子夫连忙拦住她道:“不用麻烦妹妹了,我自己来就好,妹妹也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吟霜见子夫执意不肯,便收回手去,笑道:“那就姐姐自己铺吧,要是缺少什么,就和我说,只要我有的,自会帮忙的。”
“这我都很过意不去了,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讲究的?这一床被褥,能够睡觉,就行了。”子夫虽然说着,心里不由得一阵疼痛,想起了刘彻来:你现在,一定是暖玉温香,红罗帐中吧,你可还会想起我这个小女子吗?
见子夫有些发愣,吟霜还以为她是为这里的艰苦难过,便道:“姐姐,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别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放宽心,也许以后还能有个出头之日呢?”
子夫醒过神儿来,忙掩饰着笑了笑,道:“哦,妹妹误会了,我不是怕苦,只不过一时有些不适应而已,没关系,妹妹别惦记我,我也是自幼苦惯的,没什么的。”
吟霜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姐姐知道吗?这织造房里的人,多数都是各王府或是官宦人家因罪没入的夫人小姐,以前都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现在一旦落魄,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听天由命?我看姐姐的举止做派,也不是个普通人,从前是在平阳公主府吗?是做什么的?”
这个吟霜,看着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眼力倒是不错!子夫心里暗自掂量着,微笑着道:“我从前是平阳公主府里的讴者。”
吟霜眼中透出一丝惊讶的神情,转瞬又消失了,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自然地笑道:“怪不得呢,看姐姐的样子,就不像是那种粗俗之人。”
“只不过学过几年唱歌而已,我家里是平阳公主府的家奴,也是艰难的很,所以粗活我也都做得,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子夫忙道。
吟霜正要说话,只见梨儿在外面招呼道:“吟霜,有人找你呢。”
“哎,就来了。”吟霜向外面大声答应了一句,便向子夫道;“卫姐姐,你自己早些睡吧,我出去一下。”
子夫忙笑道:“妹妹只管去吧。我也这就睡了。”
吟霜又向子夫笑了笑,便匆匆出去了,子夫环顾四周,只见那个叫菊花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去了,室内只剩下那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此时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活计在不停地绣着,刚才子夫一进院子,她就一个人站在一边做活,也不大说话,子夫看着她的样子,面色沉静,似乎心里有什么心事似的,不由得十分好奇,便主动走过去问道:“这位姐姐,我还没顾得上请问芳名,以后也好称呼。”
女子毫不惊讶地抬起头来,还是那幅冷漠的表情:“我叫如月。”
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女子又低下头去,只顾绣着手里的活计,不再开口,子夫倒被她激起了好奇心,又继续问道:“那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
“我今年十七岁,比你略大些。”这下女子连头也不抬,还是那样声调淡淡地说。
子夫更加被她莫名地吸引了过去,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她的身边,柔声道:“我是新来的,还请姐姐多加指点。”
“无妨,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
子夫被她这短短的答语弄得有些接不上来,一时找不出话来再说,四顾张望了一下,忽然,眼光落在如月的左边脸颊上,只见上面有着一道明显的伤疤,只不过因为方才是在夜里,没有看见,此时近距离一看,十分清晰,子夫一眼便看出是被簪子深深划伤的,从前,母亲的身上也有这样一道疤痕,听说,那是被平阳侯夫人刺伤的,后来是大姐搞到了一个方子,用生姜每日擦拭,才渐渐消去了。此时,子夫一看见这样的疤痕,心里就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怜悯之情,联想到家里思念爱女的母亲,心里又隐隐作痛起来。
那个叫如月的女子见子夫半晌没有说话,反而有些奇怪,此时主动抬起头来问道:“你看什么呢?”
子夫忙笑道:“姐姐,你腕上的伤疤是不是簪子划伤的?”
如月听见这句话,脸上又恢复了冷冷的神态,道:“是又怎么样?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误会了,我只是想,从前家母也有过这样一道疤痕,后来有人传了一个偏方,谁知竟管用的很,用了一段时间就好了,所以方才看见姐姐的这道疤痕,不由自主地就想了起来。”
如月有些惊奇地抬起头来:“是吗?什么方子?”
“就是用生姜每日涂抹,时间长了,自然就见效了,姐姐不妨一试,左右也没有什么害处。”
“这我到没有听说过,只是我们每日用的东西都是定量的,由主管按时发放,平日一草一木也不能轻易得到,别看生姜是小东西,只怕也不容易得到呢。”如月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道。
“姐姐,不要紧,只要有心,没有办不到的事,以后我帮姐姐想办法弄些来。姐姐这么漂亮,要是留着着一道伤疤,岂不是可惜了?”子夫说的是真心话,她此时近距离地看着如月,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清秀的瓜子脸,两道长长的细眉,眼神清澈,虽然神态冷冷的,可是却别有一种深沉善意的感觉,子夫对她产生了一种亲近之感,真心为她可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