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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伊丽莎鹰一样的眼睛总是盯着这帮黑鬼,生怕她们偷东西。有一次,一个从黑人区来的女孩刚离开,她就领着一个警探跑去搜查她的房间,结果查出了偷去的床单、枕巾、勺子什么的。那小女孩被送进牢里关了两年。伊丽莎对沸沸扬扬搞点法律闹剧很有干劲,她喜欢法庭上的那种气氛,那种剑拔弩张的情绪。只要一有机会,她就去寻求法律手段。不管是把别人送上法庭,还是被别人送上法庭,她都一样的来劲,不过赢家总是她自己。

如果房客赖账,她最得意的就是将他们的东西扣留。她最快活的就是在11点结账前的一个小时,到火车站去抓获赖账溜掉的人。每当这时总有一个警察根据她的吩咐跑前跑后,并且总是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尤金因为“迪斯兰”客栈而觉得丢脸,然而他又不想让人知道这种自卑的感觉。这就和他为“邮报”跑腿一样,他毫无办法,完全是被缠住了,被困住了。他仇恨这种低级的生活方式,他恨自己失去了体面,没脸见人。只能面对四壁,无所作为。他说不明白,但清楚地感觉到,这种生活纯粹是虚度年华,瞎胡混。他的内心在失望和困窘的牢笼中努力挣扎。他越来越确信,他的生活已经被扭曲得根本没有指望了,早就远离了纯朴、安宁和幸福的轨道。如果他们当初自家人自我折磨,或者改变生活模式,都会比这样强。他一想到伊丽莎慢吞吞说话的样子,想到她那动不动就回忆过去的口气,还有她那神经般的撅嘴的习惯,他就气得喘不过气来,脸都变得煞白。

到这个年龄他已经看得很清楚,过去什么家里的贫穷,什么死无葬身之地,都是为了开这个小客栈而编出来的神话。想到他们如此贪财,他怒火中烧。在这个家里,简直就没有一块圣洁之地,没有一个固定的供自己家人居住的屋子,没有哪个地方可以抵挡房客的侵入。

《天使望故乡》 第十一节(7)

家里房客住满了,他们就从一间屋子搬到更小的屋子里去,日子也就越过越不像样子。他觉得这对全家人是个伤害,糟蹋了大家。他在这个年龄已经开始强烈信奉要吃好、住好、要过舒服日子,他觉得一个文明人首先要具备这些条件。他知道,不管精神世界在哪方面萎缩了,都不会是因为吃的东西和水管子出了毛病。到了夏天,遇上客满,只有等房客们都吃完了饭,才轮到他去搭上一席之地。他紧绷着脸,在“迪斯兰”客栈阳台的阴影下来回踱步,气鼓鼓地去探查黑沉沉的地窖,或者去看那两间潮气弥漫的小屋子,那是伊丽莎专为安置黑女佣而租来的。

他开始感觉到了村子里的严酷的等级观念。过去的好几年里,每个礼拜天他都洗好澡、梳好头、换上干净的内衣和汗衫,然后离开,沐浴着所有主日的七彩阳光,跑到礼拜日教堂去祷告。他在几个老处女的一问一答下,幼小的心灵接受了敬仰上帝、认识天国的教诲。一开始手里攥着那5分硬币,就是不情愿拿出来奉献,心里老惦记着用这钱可以买蛋糕喝啤酒。现在他可是非常痛快地把钱掏出来了。因为他身上随时都有零花钱,可以到冷饮店去畅饮一杯汽水。

礼拜天的早上,天高气爽,他兴致高昂地到教堂去承担圣坛边的义务。在快到教堂的地方,他停住脚步,只见一队队童子军分成浸信会①()、美以美会和长老会②的队伍,排列整齐地从军校里走出来。

孩子们在教堂边一间大房子里集中,那房子的左右两厢是隔出来的许多小教室。大家先集中祷告,然后就分别进到小教室去。祷告时,一位苏格兰裔的学监站在台上向他们讲道。这是位牙医,长着一脸斑白的胡须,胡须旁的一圈让人觉得冷冰冰的,那里面的细胞组织和化学水分似乎是凝固了,永远挂在那里,使他一年一年地永不见老。

他把课文读一读,或者把这天要学的寓言讲一遍,然后干巴巴地解释一通,接着就让他的助手来主持祷告。这个助手胡须刮得很光,戴一副眼镜,长得像威尔逊人,其实他也是个苏格兰人。他挺着戴了硬领的细长脖子,冷冷地对他们微笑着,他指挥他们齐唱赞美诗。当唱到副歌时,他身体前倾,手臂挥舞得高高的,激发大家的情绪。给他伴奏的老处女,长得健壮结实。她用力地弹着琴,钢琴在她手下像一片树叶般飘摇晃荡。

尤金喜欢那班儿童清脆嘹亮的声音。这声音衬在年纪大些的男女孩子的童声里,又与三四年级学童更为浑厚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好听极了。

某天早上的主题是关于传教士工作的,他们就唱:

抛出救命的绳,抛出救命的绳,

今天有人就要沉——没——

他们唱的歌还有:

让我们聚会在小河畔,

这美——哎——丽,美——哎——丽的小河。

他特别喜爱这首歌。他还喜欢那支雄壮激昂的“前进,基督战士”。

唱完歌,他就跟着全班走进小教室。到处是一片开门关门的砰砰声,很快就全都安静下来,只有朗朗的读书声了。

他这个班清一色都是男孩,老师是个高个白脸的青年人,瘦削的背总是驼着,孩子们都知道他是青年会的干事。他有点肺病,可孩子们都很佩服他,因为他原先曾是个优秀的棒球手,还是个篮球运动员。他讲话哀伤中带着甜蜜,像是在哀鸣,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基督徒。他和颜悦色地给大家讲解当天的课文,启发他们从课文里看到对日常生活的教益,如何尊老爱幼,遵守纪律,如何勇于承担责任,举止文明,认识基督的爱,等等。他还告诉大家,当你对自己的行为拿不准时,就问问自己基督会怎么说。他三句话不离基督,语调哀婉而伤感。尤金一听他开口,就觉得有点难过,脑子里有一种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弄得他舌尖湿漉漉的。

他胆小、拘谨。别的孩子都是结伴玩——他们都住在蒙特高那一带,那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人区。有时候,其中一个孩子会凑过来对他说:“要买《星期六晚邮报》吗,先生?”

整个星期,尤金不去答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他模模糊糊把他们的地位想得过高了。这个小城只不过是刚从一个村子发展起来的,全城像潘兰家这样资格老的没有几家,而且,像所有度假胜地一样,这里的等级结构流动变化很大。谁家怎么样,主要看的是财富、雄心和胆量。

哈里·塔金顿和迈克斯·埃塞克两人都是浸信会的。甘特家周围的人,除了苏格兰人以外,绝大多数都是参加浸信会的。论起社会等级来,浸信会的人数最多,被认为是地位最低的。他们那儿的牧师长得肥胖臃肿,红脸膛,穿件白色的背心。他讲起道来挺能打动人,或如狮子般吼声震天,或像鸽子样咕咕细语。时不时地还要提到自己的太太,制造一点亲密的气氛,或是引起一堂哄笑。在社会地位最高的圣公会①()和地位较低、但也相当体面的长老会看来,他这种布道简直是对上帝的亵渎。而美以美会则是处在中间地位,虽算不得大雅之堂,亦非俗不可耐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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