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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2页)

这样的礼拜天早晨,在这体面庄重的长老会世界里,感觉到的高雅文明、举止有序,那种不显山露水的富有,那高贵的身份和周到的礼仪,以及与众不同的氛围,所有这一切都深深打动尤金的心灵。他明明白白地感到自己是孤立于这个世界的。他只是每个星期从自己那个乌烟瘴气的日子里走出来,到这儿看上一眼就赶快离开。如此往复,好几年,他都是带着一种局外人的伤感这样度过的。但是,从教堂里那悦耳低回的声音中,从远处传来的洪亮的风琴声中,还有那低沉而带有鼻音的苏格兰牧师的讲道中,从无数次的祈祷中,从儿时老处女教导他、送他的那许多基督教画片中,他领悟了宗教中所含有的痛苦、神秘和那份打动人心灵的美感。这要比庄重的礼仪深刻得多、伟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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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望故乡》 第十二节(1)

他最恨的,就是“迪斯兰”客栈的冬天和那阴死阳活的深秋。暗影闪烁的灯火中,人们四下里寻找一块暖身的地方。伊丽莎身上胡乱套一件破毛衣,围一条脏脖套,外面披上一件别人甩了不要的男大衣。她冻裂的两手上涂满了甘油。冷丝丝的墙壁上是大片潮湿的霉迹。他们在这里吸进肚里的都是死亡的气息:一个女人得伤寒病死了,她丈夫急惶惶地从屋里跑到客厅里来,不知该怎么办好。他们是从俄亥俄州过来的。

楼上,在做卧室用的阳台间里,一个瘦削的犹太人在黑暗中不停地咳嗽。

“老天啊,妈妈。”海伦气愤地质问说,“你把这些人都收进来干吗?你看不出来他们是痨病鬼吗?”

“那,不——是吧?”伊丽莎又撅起了嘴,“他说他就是有点气管炎嘛。我还问过他哩,他没事似的跟我笑着说,‘问我这个干吗,甘特太太?’”接着她没完没了,添油加醋地扯上一大堆。女儿听了火气更大:伊丽莎就这么个人,只要能搂钱进来的事,她不问三七二十一都给予维护。

这个犹太人倒是个好人。他咳嗽时用一双苍白的手捂着嘴尽量把声音压低,吃的是鸡蛋和黄油抹在一起的煎面包。尤金看着也勾起了对这种面包的食欲。他也不知为什么,只管叫它“犹太面包”,而且吃完还要。李沁费尔温和地笑笑,咳嗽一声。他的妻子是最喜欢咧嘴大笑的。小甘特常帮他干点活,他也隔三岔五地给他几枚硬币。他是从新泽西来做服装生意的。开春时他进了一家肺病疗养院,后来就死在那里了。

冬天,几个冻得发抖的房客,坐在客厅壁炉旁边的摇椅里,不停地摇晃着。他们那病歪歪的面孔,没精打采的样子,甚至他们吐出来的话,都让人恶心,没劲透了。他们自己觉得乏味,对“迪斯兰”客栈也感到乏味。这就恰恰像尤金对他们的感觉一样。

他还是更喜欢夏天。到了夏天,有从炎热富庶的南方来的身体笨重的妇人;有从新奥尔良来的白皮肤黑头发的大姑娘;有乔治亚来的金发女人;有南卡罗莱纳州来的、说话拖着黑鬼的长腔的男客。还有一个得了疟疾的人,他来自密西西比,皮肤蜡黄,牙齿倒是洁白如玉。有一个红脸膛的南卡罗莱纳人,手指被尼古丁熏得发黄,每天带他去看棒球比赛。还有一个也是得了疟疾的、瘦黄的密西西比人,曾带着他去爬山越岭,欣赏大自然的芳香。夜晚,他常听到女人们的大笑声,迷人的、粗放的笑声,在漆黑的门廊上边飘过,其中夹杂着男人低沉的嗓音。他也看到南方来的女人偷偷地勾引男人——黑夜里干着皮肉交易,白天却没事人一样。他心中也曾涌起欲望与妒火,不过最后还是道德占了上风。

早晨,他在甘特那里和海伦待在一起,和迈克斯的一个表弟巴斯特一起玩球。这小孩长得圆滚滚的,就住他家隔壁,玩上一会儿就被海伦烧的巧克力糖浆扑鼻的香味给招去了。她派他到街尽头一家犹太人开的杂货店去买她最喜欢吃的酸黄瓜,上午才过一半,饭桌上已经摆上了酸黄瓜,大块的熟番茄上涂满了蛋黄酱,还有煮成了琥珀色的热咖啡、无花果饼干和白糖软饼干,夹着咸肉和嫩黄瓜的三明治,外加上冰冻的汽水。

他的这位照看人有着甘特家人特有的富足而慷慨的特色:快乐的源泉好像无穷无尽。一早上邻里附近充溢着母鸡咯咯的欢叫声,身强力壮的黑人用铁钳子把滴着水的大冰块从冒烟的汽车上抓下来,他就站在锯冰的架子下面,用手接着四处飞溅的碎冰屑。他鼻子里闻到的是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既有黑人身上发出的味道,又有冷藏用的混合物的霉味,加上饭厅地板漆布上刺鼻的油腻味;到了中午,在放着胡桃木家具的客厅里,飘进鼻子的是旧家具上的陈年油漆味和钢琴上的香味。姐姐弹琴给他听,还让他唱“威廉泰尔之歌”、“你甜美的歌声带走了我的心”、“无词歌”、“塞里斯蒂·艾达”、“白雪遗音”。她要是唱起歌来,那脖子伸得细长细长的,声音能颤颤地唱上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使望故乡》 第十二节(2)

海伦把全部乐趣都倾在了尤金的身上,酸的、甜的、好吃的东西给他填饱,玩快活了,一时兴起,就把他推到甘特的大床上去,按住他,用大手掌很脆地他的小傻脸。

有时候,她那个急脾气上来,会非常凶狠地对他。她会说她讨厌他那张黑沉沉的脸,他那片厚厚的下嘴唇,还看不惯他整日迷迷糊糊做梦一般。她跟卢克还有甘特是一个类型的人,精力旺盛,在这个世界上无休无止地追求快乐。看到别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就来气,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当她兴致高涨时,却见他正埋头书本,或是正盯住什么东西发呆。她会一把从他手里把书夺去,顺手给他一巴掌,嘴里还尖刻地刺他几句。她的嘴唇撅出去高高的,垂下脖子,脸摇来晃去,装出白痴的傻样,肚里的怨气一股脑儿向他倒出来。

“你这个小怪东西——挂着那张傻脸晃来晃去的。真是个小潘兰种——你这个可笑的怪东西,你呀,人人都在笑话你呢。你还不知道哇?你真不知道?我们要把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让你到外面走走去。甘特家的血统你一滴都没有——爸爸也说过这话——纯粹是又一个格里利·潘兰,你这个怪东西。浑身上下都透着潘兰家的怪脾气。”

有时她的火气膨胀,怒气难平,竟然把他摔到地板上,用脚踩他。

他倒是不在意身上挨那几下,可是决不乐意听她利嘴里吐出的话语,那疯了样编出来伤人的话语。他给吓得心惊胆战,好像忽然被人从美妙的童话世界里给甩到了地狱的深渊。看见他这位如此尽心尽责的天使转眼间变成吐着蛇须的恶魔,他丧失了所有对慈爱和美好事物的信心,没命地大哭起来,接着像一头发了疯的小山羊冲墙上撞过去。撞疼了他哭得更尖利更响亮,恨不得让满腔的怨气和一颗负荷过重的心都迸出来才好——把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撞碎,撞个头破血流,他也好挣出这闷死人的生命的牢笼。

这下子她满足了。她内心深处要的就是这个——痛痛快快、狠狠地整他一顿,心里才得到了彻底放松。到了这时候,她才能掏出全副身心,不要命地爱他。她也不管弟弟的死命挣扎和尖声叫喊,把他抓到怀里,疯狂地往他那张气红的脸上吻个不停,像对第三者似的,用最好听的话安慰他。

“啊呀,这个孩子不会以为我是当真的吧?是吧?他不知道我是跟他开玩笑吗?啊呀呀,你看他壮得像头小牛犊哪,是吧?他简直是个小巨人啊,一点没错!瞧瞧,他有多野呀!两只眼睛都要从头上爆出来了,我看他差点把墙撞个洞出来。哎呀,老太太,哎呀,听我的,好啦,孩子啊,这汤多好哇。”她学着母亲的腔调,一心要把他逗笑。而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破涕为笑。她这样亲他爱他比刚才凶他骂他还让他难受。

过一会儿,等他安静下来了,她又叫他出去买泡黄瓜、点心、冷饮什么的,他两眼红红地走出门,脸上还挂着几道脏脏的泪痕。路上走着,两脚啪啪地踏着地,梗着脖子,只觉得羞辱难过。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伦一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单调古板的正人君子。可她内心里却真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别看她偶尔粗野一回,那不过是她好动的性格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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