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寂,薰衣草的香薰变得突兀起来,余霆的神情逐渐冷凝下去,眼神还有些不自觉地闪。
过了许久,他再次看黎纵的时候,神色中的波澜已经褪净了:“我不是犯人,你无权审问我。”
黎纵一步拦在他面前:“可我是你队长!”
“……”
黎纵意识到自己的口气确实像在审犯人,甚至有些倚老卖老,下意识收敛了一下:“其实……”
余霆打断他:“我不想回答。”
“那你能回答什么?”黎纵沉下声,神色严厉。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有中途腰斩的道理,而且黎纵很清楚,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撬开这个蚌蛎的嘴是不可能了。
这次他做好了随时反攻的准备,只要余霆敢再动手,他就有把握制住他。
余霆不看他:“私人的问题我都不想回答,必要的信息我的档案里都有。”
余霆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轻扇着,从黎纵的角度看上去还显得有些委屈,就像受欺负的猫崽。
黎纵一下子就忘了刚刚挨揍的人是自己,声音忽然就弱下去了:“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肯信,但是我真的没有任何算计你的意思,充其量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战友之间的那种。”
“太晚了,我想休息。”余霆绕开他朝床走去。
黎纵仍觉得心有不甘,跟上去一把拽住余霆的手臂,余霆反抗无效被黎纵按坐在床上。
水声咕咕地响起,余霆晃荡了几下险些没坐稳,黎纵抓着他的肩膀帮他稳住身子,余霆下意识就要挠人:“黎纵!!”
“再乱动我就把你铐起来!”黎纵厉声恐吓他。
“…”
余霆的身体仍然在动,但不是他自己在动,而是整个水床都在动。黎纵用眼神告诉他这不是开玩笑:“无论我用手铐还是绳子你都会很难堪,你听话点。”
“…”余霆死死地盯着他。
看到余霆配合地坐着,黎纵松开了他的肩,坐在了他跟前的地上,半仰着头看着余霆。
余霆微微充血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气息低沉得发闷:“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纵已经越界了,即使队长也没有权利这样逼问别人的私生活,亏余霆还有过一瞬间觉得黎纵也许跟外面那些人不一样,可现在看来,他比外面那些人更恶劣。
他想干什么?是要挖开余霆的伤口,把他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暴晒在阳光下,让所有人继续津津乐道??还是他也觉得余霆就是内鬼想尽早把他清除掉??
情趣灯就在头顶,昏黄的光带着微弱的红,从上而下地打下来,阴郁了余霆的路轮廓,却照亮了黎纵的脸。
黎纵认真地望着他,过了许久,他低低地开口:“候小五有脚臭,老马怕女儿,老李怕老婆,葛新祖喜欢泡妞,但他害怕染病一直洁身自好,向姗喜欢帅哥,喜欢追星,她小学六年级第一个亲她脸泡子的男同学叫小凯,杨局去年的生日愿望是我能早点结婚,他们所有人的资料我都能倒背如流,有时候了解别人是不需要理由。”
余霆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却没动一下去整理,他就这么望着黎纵,那双仿佛永远看不见温度的瞳孔一点点红起来。
黎纵:“了解自己的伙伴不应该?舒适稳固的关系都要建立在相互了解上,你也可以问我的过去,我没什么不能说,如果可以……”
“我跟你不一样。”余霆冰冷地说,“我不需要伙伴。”
黎纵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类似憎恨的东西,不知为何,心下一寒:“人怎么会不需要伙伴,我,简衡,老马,猴子我们都是靠彼此协作才完成任务,才活到今天……”
“我就是一个人活下来的。”余霆再次打断他。
余霆的眼神里没有信任,只有不知道所指为何的憎恨,让黎纵觉得余霆似乎藏了千言万语,而那些他说不出口的东西,已经筑成了一道城墙,把他的内心和这个世界隔断。
黎纵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干卧底都很难信任身边的人,但是余霆你现在走出来了,你不是一个人了。”
余霆胸膛里闷了一声笑:“不是一个人?”
黎纵听到他说:“有谁相我?省厅?市局?还是队长你?”
黎纵一张嘴竟答不上来。
余霆红了眼:“只有死了的卧底才是清白的,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
黎纵:“…”
这很残酷,却是事实。
余霆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对黎纵说:“我不需要你教我如何看人,如何自处。”
“既然你知道又为什么要做卧底?为什么来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