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云浅浅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内心的苦痛会在皮肉的痛苦中得以短暂缓解。每日每夜,愧疚与不安同她热烈的信念都在不断耻笑着她自私的欲望。
小刀落在长好的疤痕之上,划出一条明显的血痕。
很痛,但云浅浅的手很稳,唯有眉目中的痛楚能看出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放下袖子,收好自己的小刀,镜中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一分娇弱,仿若夜风中娇嫩的昙花,时刻都要凋零在这寒冷夜色。
“爷爷,我还是有我卑劣的欲望,在烈日的照耀下,我只能躲在小小阴暗角落里,为自己和爸妈赎罪。”
而深夜的星汇市中心医院却不乏人与车辆来来往往。
肿瘤科,所有人都在等着主治医师的最终诊断结果。
并没有奇迹,医生用一句“宫颈癌晚期,建议保守治疗”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许卿愿坐在外面的座椅上,病房那边还是病房,在疾病面前,母亲的生命就像蝼蚁蚍蜉。
走廊上的人神色疲倦,某个病房里又隐约传来男人的哭声,隐忍压抑。
检查费用了三千多,因为过去想着省钱,母亲没有交一年三百多,十年就三千多,够自己一个学期学费的医保,如果现在要治疗,一切都不能报销。
许卿梦坐在她的旁边陪着她,没有说话。
生命中许多次曾在江畔,在学校操场吹过的温柔相拥的晚风,仿若突然出现在这一条洁白的走廊中,肆意刮痛她的心脏。
头顶不是从前最爱的星空,是冰冷的白色天花板,和没有温度的白炽灯。
“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许卿愿朝着许卿梦递去一个温柔的笑容。
“梦梦,谢谢你,一直安慰我。”
不久,孟逢宝和齐丽萍不知道从哪里买了几份粉面回来。
回到病房,端着手心里的塑料盒,孟逢冬有些吃力地打开粉盒,里面有很多牛肉。
“呀,这么多牛肉,来,小愿,小梦,你们来吃点牛肉。”
许卿愿看着孟逢冬虚弱又期待地从碗里夹出好几块牛肉,想要递给自己和妹妹,下意识地拒绝。
“妈咪,你身体不舒服,你应该多吃一点。”
孟逢冬有些愣神,可筷子在空中还没有收回来,旁边又传来孟逢宝的劝说。
“是啊,四姐,这是我和妈特意给你多加的牛肉,你要好好养病,你就自己吃吧。”
孟逢冬眼神突然黯淡,默默将筷子收了回来。
许卿愿看到孟逢冬失落黯淡的神色,突然鼻子猛地一酸,将头低到面盒近处去吃面。
面很辣,许卿愿被辣得鼻涕和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面好辣……”
旁边的孟逢冬怔怔看着许卿愿和许卿梦,似乎想要将她们永远记在自己的回忆里。
“小愿,别急,慢点吃……”
孟逢冬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许卿愿的耳边,似乎已经忘了刚刚许卿愿的拒绝,可许卿愿后来却再也没能说出自己心底的那声抱歉,那一刻母亲的原谅与自己的脆弱化成了她后来终生的痛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