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悲哀就在于,它永远难以对等。一个人随意钩钩手的力量,就足以让另一个交付一辈子的爱和期望。
许暖艰难地闭上了眼睛,许蝶小小的影子再次在她脑海里出现,她小小的干裂的嘴唇,红红的小脸蛋,不停抽搐小身体……风雪中,似乎有她低低的抽泣声,她似乎在挥舞着小手,喊她——姐姐,姐姐。
她的心,仿佛砥砺在尖刀上一样。
被生生撕扯,被生生切碎。
风雪交加的夜。在悠长的巷子里,许暖用悲伤的眼泪宣泄着自己的恐惧和无助,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等待着一场命运的救赎。
庄毅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悄然走在雪夜之中。如同一只觅食的雪豹一样,优雅而冰冷。
许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知道,自己再多一分钟的犹豫,那么许蝶的病就会加重一分,如果她真的死去,自己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所以,她告诉自己,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勇敢地向着与她迎面走来的人走过去——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庄毅面前,冰冷的小手还未来得及触摸到他的衣角,就被他的大手给握住了,他的手很温暖,让她想到了南国的春天。
庄毅没有想到这个少女会拦住自己,天生提防意识强的他挡开了她伸向自己身体的手,他握住那只冰冷的小手,这种冰冷似乎透露着一种莫大的绝望,但是,他不关心这种绝望,他关心的是,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是商场仇家送来的粉红炸弹,还是阴谋家送来的温柔乡?或者只是一个流落在街头的平常的女孩。
他的声音冰冷,眼睛睨视着黑暗处的她,说,你要干什么?
许暖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没有想到,这个男子是如此漂亮,如同暗夜里的天使,随着雪花而来。他那张脸蛋漂亮到自己都有些惶惑,让自己觉得说出那样的话语是玷污他。可是,想到了病危的许蝶,她还是忍不住颤抖着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她结结巴巴地说,先……先生……带……带我回家吧。
庄毅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原本远远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手下们,一看有人“偷袭”自己的老板,纷纷冲了上前。在许暖的话音未落尽之时,就有一个眼睛细长的男子,上前,一把将她推搡开来,骂骂咧咧道,找死啊!
那只冰冷的小手从自己的掌心抽离的那一瞬间,庄毅的心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柔软,仿佛被春天最柔嫩的春草轻轻撩拨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刚要回头仔细看一眼连样子都不曾看全的女孩,就被手下挡住了,依然是那个眼睛细长的男子,他谨慎而又焦急地说,老板,今晚是做大事啊。
庄毅的心头一凛,冷静了下来,仿佛刚才因为这只冰冷的小手而产生的所有悸动都化为乌有了。
他连忙转身,回头看了许暖一眼,离开。
很多年后,许暖一直都记得庄毅离去时的那一眼,那一眼如同佛前的莲花,带着绵密而疏离的温柔与眷顾,可最终却都凋零于池水中。
许暖每次想起这场相遇,她和庄毅的第一次相遇,都会觉得这和她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不一样,小说里,女主人公蒙难的时候,总会有一双大手,给她力量和温暖,将她从绝境中带走。但是现实之中,并不是这样。尽管那一天,她遇到了庄毅。可是,庄毅并没有为她停留。
有时候,庄毅也会想起这一次相遇,他当时明明是能感觉到笼罩在这个女孩身上的巨大悲伤的,若不是无奈,她应当不会在这个风雪夜里“叫卖”自己;他明明是想给她一点钱,让她赶快回家,不要出卖自己的……可是在那天要处理的“大事”面前,一切都被遗忘了。
他们说,有的人,错过了一步,就注定,错过千年。
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庄毅和许暖。
风雪之中,庄毅和他的手下渐渐离开之后,许暖佝偻着身体,瑟瑟发抖。
人渐渐散去的冬夜,偶尔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这种哭声让许暖心惊胆战。
许蝶。
许蝶。
想起烂尾楼中自己小小的妹妹,许暖的心如刀割。
她忍着眼泪跟自己说,豁出去吧!就在今夜,忘记尊严,也忘记廉耻吧。
许暖忘记了自己是怎样鼓足勇气的,她拉住一个男人的衣角,绝望地说了那句——先生,今夜带我回家,好吗?
从头到尾,许暖都不曾抬起头。她害怕会像先前一样被拒绝,被推搡,被瞧不起。
她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她只能记得,他很瘦削。他打量了她很久,像是在衡量一件商品的价值一样,同时也在猜度眼前的女孩,是不是一个陷阱。最后,他还是满足了她卑微而绝望的要求——因为眼前的女孩,真的很漂亮,漂亮到即使是陷阱他也愿意陷入。
当他拉着她的手,走向酒店的时候,许暖似乎听到自己身体撕裂的声音——她将心,留在了原地,她的身体却生生地被那个男人带离。
这个将许暖带走的男人,就是当时和风企业的老板,宁辞镜。
许暖没有想到的是,她被宁辞镜带到酒店之后,更大的悲哀还在后头。
当她在宁辞镜的带领下,走进那间酒店的客房时,发现了客房里还有一个脸长得像一张扑克牌的男人,当他看到宁辞镜和许暖时,脸上的表情格外暧昧。
那一刻,她几乎夺门而逃。
却被宁辞镜一把给拖回来,狠狠地扔到床上。
她哭着挣扎着,用尽了力气,宁辞镜的脸上被她的指甲狠狠地刮花。扑克牌男人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狠狠抽了她一巴掌,骂道,他妈的,出来卖的,你还挑三拣四!妈的,卖一个人是卖!卖两个人不也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