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丈五。
两丈。
丈八。
道路平坦,神经紧绷的汉子却像是走在垂直的山峰,他的手抖得厉害,以至于车上的口袋即将掉落。汉子终于停车,他慢慢放下推车扶手,极为好心谨慎的固定好口袋,侧一步弯腰,平伸汗湿的双手,竟然选择滑伏于地,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膜拜,此时山上宫的钟音余韵未消,他的举动完全符合一个最诚信的教徒。
李无忧的面容闪过失望之色,他从汉子的身边走了过去,懒得再看此人一眼。不过他已然被激怒,猛虎独步,雄狮领行,王者的路上可以有挑战者,但不容螳臂当车的冒犯!李无忧森冷望向墙角那名抱着长剑的潦倒中年人。而那中年人竟是一直瞅着李无忧,双方刹那一对,中年人瞳孔急剧收缩。李无忧的眼神仿佛过眼云烟一样飘渺,恍似万物不在心,超脱凡俗,这一双眼睛因高贵而纯真,因纯真而高贵,可是它之所以如此高贵不可攀,纯真不可亵渎,却是因为内里暗藏的无尽杀机。
中年剑客的脸色大变,他拔剑!
选择拔剑,完全是他下意识的一个举动。
虽然,他守候在此处就是想寻一个拔剑的机会,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但拔剑不是现在。
可是没有办法,剑客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机。他绝非不懂蓄势的庸手,然而他积蓄已久的势竟被李无忧一眼望穿,一眼点燃。
第三七章秋水筑(五)
李无忧背后的青年叹了一口气,他浮掠而出,一闪而至,回玉桥双手齐出,他一只手握住中年人拔剑的手,另一只手按在中年剑客的头顶。
回玉桥的手法十分轻柔,温柔的像一个热恋青年温存的安慰气恼的情人。
中年剑客惊慌的神情顿时安宁下来。
安宁的代价则是安息。
回玉桥把剑客的长剑缓缓压回剑鞘,剑光沉消,剑客软倒下去的身躯也像是一把归鞘的利剑。回玉桥抹阖剑客的眼睛,扶着剑客倚坐墙边,忽然间他收住轻缓的动作,瞬间直身,同时肩头向右轻轻一偏,赶好墙角正冲出来一个灰衣老者,回玉桥的肩头恰恰撞在老者的胸口,老者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对方的判断如此之准,出手如此之巧妙,而守株待兔的青年趁势五指探出,轻轻按点在他的腰畔,青年的攻击好似朋友间的一次搀扶,自然而亲密,灰衣老者惊诧的表情顿时转为麻木,身躯软绵,颓然坐倒在墙边。中年剑客与灰衣老者的表情逐渐僵硬,晨光亦照不回两者的生机。回玉桥快速搜查了两人的衣物,但是一无所获,他足尖轻点,翩然掠回了李无忧的身边,轻声道:“查不出这些杂鱼的来历。门主,今天您的杀气太重了,不如调斩经堂来吧。”
李无忧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望向了茶楼二楼的青衣女子。他盯上青衣女子的时候,青衣女子俏脸白了一白,女子的背后默然出现了一名男子。男子身材高大,悍然英武,他立马上前遮住青衣女子,他的眉头紧皱,一手捂着左臂,应是身负伤痛,可是他俯看的目光夷然无惧。
青衣女子轻轻拉了高大男子一下,勉强向楼下露出一个淡淡笑容,然后与那男子隐没在了茶楼里。
李无忧看着两人消失,喃喃道:“现在这个世界啊,怎么都是女人比男人有潜力,而且还聪明懂事呢?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啊。”
“郑潭心是郑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动她等于向郑家宣战,她身边那个方猎无也算是方家的核心成员,重要程度虽不及,但也差不了太多。四大世家的意图尚不明朗,再观察观察为好。”回玉桥十分认真的道:“门主,还是车驾代步吧。”
“你出手惊走了不少人,想试试的不会有几个了。叫斩经堂来干什么,他们笨手笨脚的,加起来也不及你利索。走走吧,生来为人总要在太阳下走走,总要让你的对头等等。”
回玉桥随在李无忧侧后,低声道:“门主,我始终觉得还是不去为好。”
李无忧郁闷道:“聒噪聒噪,你是不是不想去,你想让我一个人去赴宴?这怎么可以,那岂不是老该死的、垃圾流寇、不知名的雏儿还有郑家方家的小美女小二愣什么的,都得我来一个人对付?呵呵,为什么?就因为我不让你找个异域美女?好好好,我退一步,混血的我不管,这总行了吧。”
“我当然会陪您去。真正该叫苦的人是我吧,您让我对付这么些高手,玉桥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回玉桥叹气道。
李无忧笑道:“没事,你看我不是刚把两个小家伙吓跑了吗,他们应该不会出现了。”
“门主,料定出现的,未必一定就会出现,未料到的人,未必一定就不会到场。”
“……逛街散步,不说这些,破坏心情。”
“无忧门主,我说的是谁,您心里应该清楚。”
“……他不会出手的,他若出手,那算我的。”
西北的夏季晨昏凉爽,中午酷热,早晚温差明显。清晨正是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候,无双门两大巨头在市坊间穿来绕去,享受着炽热夏日里难得的清新光景,两人不时聊上几句,径向平朔城著名的秋水小筑悠然而去。
秋水小筑之所以有名,一多半是因为它四周环绕的秋水湖。据说原本秋水湖并不存在。许久以前的某年某日,平朔区域遭受了一场强烈地震,震后竟然平地起深湖,天然圆型半径达三百丈的秋水湖由此而来。秋水湖的湖水在晴天为澈蓝色,在阴天则为浊碧色,这种诡异的色调变幻堪称神迹,叫起初的平朔人不敢随便接近秋水湖,视其为天威禁地。直到商会会长曹影贵买下这一大块地皮,秋水湖才成了显贵流连、游客必至的平朔四大名景之一。曹影贵以莫大的财力与魄力于湖心填造人工岛,于湖边遍植金雀花,湖心小圆岛成后,他环岛修建三重亭榭,高低有致的亭榭之中又起一座玉白色观湖主楼,两座紫色副楼。秋水小筑还往湖岸方向象征性的铺了阶梯,大理石阶梯延伸出七丈左右便乍然断止,明净的湖水浸没阶梯的断口,濯洗如伤,愈发显出秋水小筑的孤寂与清高。
登临秋水小筑只能泛舟乘船。声名大噪之后,秋水小筑每天用于迎返的船只趟次也不超二十。因此那些立于舟头的人儿个个骄傲自矜,他们望向岸边赏花游人的眼神藏不住高人一等的虚荣,踏足秋水小筑已经成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一只金色的小舟缓缓靠向湖岸码头。小舟泊在依依杨柳之下,闪闪发亮,舟头的执桨人则是个华衣少女,小舟精致耀目,少女容光娇艳亦是少见,少女熟练的向码头木桩抛出绳套,系了金舟。清晨时分,秋水湖岸的游人就到处可见,而不少游人已经注意到了金舟与少女,细心者更是揣测小舟表面镀的是否为纯金。秋水小筑的门槛已是极高,接待标准却又了分三六九等,迎送就有讲究,分木舟,花舟,银舟,贵客自有贵客的规格,金舟即是最高待遇。这些湖岸散步的百姓只是听说秋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