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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文小说>译林杂志2021年第一期 > 第29部分(第2页)

第29部分(第2页)

他动了动脖子,抖掉了一点泥土,扎卡里乌斯的手臂也滑了下来。这样,他就可以重见天日了。他并没有听见那个军人走来。突然,他看见那个军人背对着他正在吐个不停。他对于外界事物的意识还不是十分清晰,还不能将这个身穿不知哪国军服的、正在呕吐的人和昨天——如果确是昨天的话——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昨天,霍赫莱纳中校和他的特别分队突然扔下茅特豪森集中营走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军人是个美国人。他只是凭直觉感到这个人来自一个陌生的世界。仅仅为了这一点,他觉得还是不说德语为好。他在他会说的语言中选了法语。

他一开口那个人就答了话,把他机械地背诵的诗又接着背了下去。这一切好象两人早就约定了信号,好象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被派去接头,交换了暗语。那个人走到坑边,跪在地上,伸出手来,碰到了雷布的左手。他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立刻又用法语说道:

“你受伤了?”

“是的。”

现在,雷布看清了军人的脸。他很年轻,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对蓝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衣领上一颗金星闪烁着。看起来他没有带武器。他问雷布:

“你是法国人?”

“奥地利人。”

他想把雷布拉上来,但是没有成功。混着生石灰的泥土又往下掉落了一点,使扎卡里乌斯的白色身体完全裸露在外面,臀部和背脊已经完全被生石灰灼伤了。“上帝啊!”那个人大叫一声,又呕吐起来。雷布那双灰色的大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现在是雷布问了:

“你呢?您是哪国人?”

“美国人。”年轻的军人答道。

他止住了呃逆,勉强直起身子,正视着雷布那双惊人的灰眼睛。

“除了你大概还有别的幸存者吧……”

“我想不会有了,他们是对着我们每个人的颈根开枪的。”

雷布这些话说得非常缓慢和平静。他抬了一下左手说道:“您一个人是不能把我拉上来的。我不是躺着,他们几乎把我竖着埋了。跟您一起还有别的人吗?”

“有美国陆军,”戴维?赛提尼亚茨回答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多么可笑,但不管怎么说他并没有显示幽默的意思。雷布的镇静使他吃惊,而且几乎使他害怕。但是,同样不可思议的是,他觉得在那双浅色的眸子里看到一线愉快的光芒。

“既然如此,您可以去请人来帮忙了。您叫什么名字?”雷布问道。

“赛提尼亚茨。戴维?赛提尼亚茨。先父是法国人。”

一阵沉默。少尉犹豫不决。

“去吧,”雷布还是用那种异常柔和的语调说道,“请您快一点,我呼吸很困难。谢谢您,我不会忘记的。”

灰色的目光十分锐利,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戴维?赛提尼亚茨把布莱克斯托克,一个医生,还有两个步兵带来了。布莱克斯托克拍了现场照片。这些照片后来一直没有发表过,也没有在任何材料中被引用过。十三年以后,“国王”向罗伊?布莱克斯托克夫妇买下了这些照片。

布莱克斯托克认为,这小伙子之所以能够幸存下来,不全是出于一种令人惊愕的巧合。人们一点一点把他挖了出来。他身体的位置说明,他被埋后最初的几秒钟里,尽管失去了知觉,肯定拼命地向上爬过。他从八个同伴的尸体下面爬上来,这显然十分困难,因为他是第一批被拥进坑里,而且,尸体是被党卫军踩实后,再撒上生石灰,盖上土的。

绿色国王(4)

坑里共埋了九个人,都是十二至十七岁的男性少年,其中雷布年龄最大,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被挖出来以后又晕过去了。赛提尼亚茨对这小伙子的身材感到惊讶。他估计小伙子身高六英尺,合一米八十,又从瘦弱的身体估计出体重只有一百磅左右。然而,赛提尼亚茨估计得都不对。1945年5月5日,雷布的年龄是十六岁零八个月,身高一米八十四,体重三十九公斤。

有人用手枪朝他左耳后面的颈根上开了一枪,子弹把耳垂削去一小块,打碎了枕骨的底部,穿过颈背的肌肉,仅仅擦伤了脊椎骨。因此,相比之下别处的伤反而更重些,当然也更疼些。小伙子另外还中了两枪,一枪打在右大腿上,另一枪打在腰部的上方,子弹都被取了出来。他身上有三十来处地方已被生石灰灼伤。此外,他的背部、腰部和下腹还布满一百来处鞭痕和烟头烫伤的痕迹,有些伤疤是老伤,是一年多前落下的。只有脸部幸免于难。

这张脸不仅使第一个看到他的赛提尼亚茨感到惊讶,而且所有有机会看他一眼的人都为之惊讶。这倒并不是因为它漂亮,这张脸线条过分匀称,反而称不上真正的美。使人惊讶的是这张脸表现出一种戏剧性的,近乎可怕的内心紧张,而且他一言不发。在一座极度痛苦和听天由命的面容到处可见的集中营里,这张脸绝对不是一张绝望的脸。尤其是那对浅灰色的眼睛,眸珠中央带着绿色,注视人和物时目光十分深邃。

以后几天里,他几乎睡个不醒。他卷入了一桩事件中。一个前囚犯代表团前来向斯特罗恩告状,代表团成员宣称他们代表全体难友,说他们不愿一个“党卫军的娈童”住在一起。他们说的话实际上还要粗俗得多。红棕色头发的矮个子少校对他们的要求无动于衷。他有其他问题急待解决:在茅特豪森,每天还有上百人不断死去。他把赛提尼亚茨召来处理这个小伙子的事。

“没有您,这小伙子看来早死了。您来管他的事。”

“可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这是您的事,”斯特罗恩生硬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一切由您设法解决。”

这是5月7日上午的事。赛提尼亚茨叫人把小伙子抬到一间木棚里,那些等待处理的囚犯头目都集中在这里。他很后悔,甚至一想到这个年轻的无名氏可能有什么罪过,他就感到恼火。他一连去看了雷布三次,只有一次他醒着。赛提尼亚茨想盘问他,但他不回答,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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