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仆人拉开厚重的木门,俏后生一招手,领着华安安走进院子。
这是一座后花园,地上铺满厚厚一层落叶。进门是一棵古树,根须苍劲,枝繁叶茂。一挂秋千在树下兀自摇摆。院子中间是一池绿水,红鲤在水中时隐时现。池塘旁边有假山,假山上落满青苔;有凉亭,亭子的木柱和雕饰上,金漆彩纹已经斑驳脱落。花荫浓郁,一丛青竹遮住了花园通向内宅的角门。
花园里的一切都显得古朴、苍老,幽静极了。
俏后生请华安安在亭子等候,自己快步轻盈,闪进青竹里,消失不见。
冷风落叶,啾啾鸟鸣,花园寂静得像沉睡了万年。联想起这几天香香说的狐仙故事,华安安觉得这里的气氛透着说不上来玄妙和古怪。他看树下的秋千空着可惜,就坐上去晃了几下。
过不多时,俏后生从竹林后面闪出身影,手里捧着托盘,盘里是茶盏和点心。老仆人拿根鸡毛掸子,把亭子里的石桌、石凳掸干净,又给石凳铺上两块棉垫。
俏后生看华安安荡秋千,小声惊呼,摆手让他停下来,说:“你那么高胖,小心扯断绳子。”
华安安处在这样幽静、荒芜的花园里,知道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美少女,觉得心情愉悦,笑嘻嘻甩开秋千,又来到池边看水中的红鲤。他浑身轻松,自由自在,仿佛这就是他的家一样。
一位通身雪白衣袍的老人出现在院子里。除了两道浓眉,老人须发皆白。身上披着一领素雅的披风,衣袂飘飘,款步来到亭子里。
令华安安感到惊奇的是,这位老人没有剃发,而是在头顶挽出一个发髻,作道士打扮。
华安安见他气度恢弘,沉郁恬淡,如一位探寻宇宙奥秘的隐士,不由得肃然起敬,恭恭敬敬给老人施礼。
老人微微还了一礼,翩然落座。老人并不出声说话,而是对俏后生和老仆人打手势。他举止优雅,不疾不徐,但是目光灵动,闪烁出一种悟透天机掩饰不住的睿智。
“原来是哑巴。”华安安心想,真是一位伟大的业余爱好者。“我该不该让着他点?不能让他输的太难堪。”
俏后生摆好棋具,老人一伸手,请华安安先走棋。
华安安被老人的非凡气度震住了,自己是高手,反而显得局促、忸怩。
走了几步,华安安发现老人虽然须发洁白,就像年画上的老寿星,但是思维敏捷,出手轻快。几乎是华安安刚一抬起手,他的棋子就落在棋盘上。
华安安想请教老人的尊姓大名,但俏后生只是摆摆手,默不作声。
当华安安走出现代棋的着法时,老人停住手,俯下身仔细思索。看来他一时想不出答案,便又下出一步,看华安安怎样进行。
华安安每走一步,老人都凝眉沉思很久。即便是最普通的着法,他也眯起眼,盯着棋盘想半天。
“您是真谨慎呢。”华安安心想,“看来这一盘棋要下到天黑了。”
布局结束,甫入中盘。华安安判断形势,自己掌控了全局要点。三个字,白有望。
老人突然向俏后生做手势。俏后生问华安安:“我师傅问你,你是哪个门派?师承何人?”
华安安已经习惯了这种问题,他抬起脸说:“我师傅姓聂,没有门派,他从没有现身江湖。”
俏后生说:“我师傅说,你师傅是天纵奇才,堪比黄龙士。”
老人掂起一颗黑子,轻轻敲入白阵中。又对俏后生做手势。
俏后生说:“棋谱我记着呢。”又转向华安安,“我师父说,另开一局。”
华安安不解。“这棋没下完呢。”
俏后生说:“我师傅说,你已经输了,再另开一局。”
华安安哑然失笑,指着棋盘说:“战斗才刚刚开始,我怎么就输了?”
俏后生厉声说:“你这人好不罗唣。让你另开一局就另开一局。”
华安安心想,哪有这样下棋的?布局落后就不想下了,还硬赖人家输。不过,想想那二两银子,这样来钱更轻松,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两人重新开局。这次,老人执白先行。他完全模仿华安安刚才的走法,一步都不差。很明显,他想看华安安如何应对。
华安安看老人这样走棋,心想,您真是一位围棋研究家。他刚在青龙场下了一局棋,就被老人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棋路,足见这位老人对棋坛动向了如指掌,眼光独到,的确不是凡人。
布局刚一结束,老人掂起棋子,切断了黑棋一条大龙。这手棋似乎急迫了些。黑龙虽然遭到切断,但是周围地域辽阔,白棋没有相应的配置,很难从攻击中收到效益。
老人又向俏后生打手势。
俏后生打断华安安的思路,说:“华先生,您又输了。我师傅说再开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