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留宿,酒劲上头实在是拧,直说与娘子约法三章非回家不可。遂无法,还得沈嵁亲自送他一程。柳提跟着一道去了。
乱哄哄忙完一场,消停后返回家中已过亥时,好在父母都已平顺歇下,沈嵁只在门外与母亲道过晚安,兀自回房就寝。
进了厢院方记起,关于柳提的事未来得及与父亲说。不过观他今夜醉得那样,约摸也是白说的。
柳提憨笑:“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横竖出不了那扇大门,阿提在哪儿都是服侍少爷。”
沈嵁撇撇嘴:“大通铺没有小单间住得舒服,班头还派你值夜,无故亏这一天。”
“不亏啥!今儿值前半夜,马上就换岗了。”
几句话到了门口,柳提立在廊外阶下给沈嵁行过礼,便折返前院继续巡夜去了。
沈嵁没有立即进屋,站在檐廊里嗅了嗅秋夜沁人的凉香,风里头载着桂花特有的微甜,入喉入心。
心思正静,没来由起个寒颤,沈嵁轻蹙眉,抬起手背按一按自己的额头,沉沉叹息。
“大少爷可要沐浴?”
进得房内,丫鬟宝芳已将寝具铺好,过来将温热的湿巾地上,再与他褪去外衫。
沈嵁抹了抹额上的汗,擦过手,倦意隆盛,只说:“不用了。打盆热水来,我好擦洗。”
热水早已备着,沈嵁拭身更衣,自屏风后出来时腿又有些跛。
宝芳殷勤上前搀扶,便说要与他揉揉。沈嵁言说不必,还叫她自去休息。
不料他才挨着床榻坐下,忽觉眼前一黑,宝芳自说自话在榻前跪坐,手已抚了上来。
沈嵁面露不悦,挡开她手。
“做什么?”
丫鬟抬眸盈盈望过来:“大少爷腿有疾,婢子与您松松。”
“我已说过,不需要。出去吧!”
不知是惯了沈嵁的冷淡,抑或不甘于失败,宝芳仍旧没有离开沈嵁卧房,反又去桌边斟了盏温茶奉到跟前。
沈嵁冷冷瞥她一眼,没有发作,伸手来接。
女子颔首娇笑,纤指勾抬,似撩拨,轻柔地抹过沈嵁手背。
当——
碎瓷落了一地。
沈嵁指间蓄力,轻易将茶盏捏碎,双眸凝聚起凛冽寒芒。
“滚!”
为他的冷厉震慑,宝芳竟吓得闭住了气,手足并用爬着逃了出去,逃离厢院。
许是想到即将能成为少爷的近侍颇为兴奋,柳提意外醒得很早。瞧瞧时辰,推测少爷该当起来晨练了,便抓过衣裳胡乱穿好,兴冲冲想去偷师学几招。穿过月门跑进厢院,意外四下静悄悄的,再往里去,发现各屋的门也都合着,非止少爷未起身,好像连丫鬟都还睡着。
嘀咕着啐一声懒丫头,正待返身出去,却隐隐觉得不妥,原地又站了会儿,终于还是踢了鞋子走上檐廊去叩宝芳的门。可怎样都不见她来应门,便尝试着推了推,竟是未锁。柳提站在门外探头进去张望了一番,确定屋内果然无人,心下狐疑更甚,赶忙跑去敲少爷的房门。
也是拍了好久,最后几乎是在砸门,所幸,沈嵁是在的,亲自打开了栓起的门扇。
“少爷!”看见披发扶额的沈嵁,柳提不由得长舒一声,“您没事就好。”
沈嵁显未醒透,眼都眯着,讷讷地问:“什么事?”
柳提笑呵呵摆手:“没事没事!”忽想到什么,顿时尴尬已极,步步往后退,“那个,不打扰少爷,阿提出去做事了。”
沈嵁将他拽住,人顺势倾靠过来。
“当心少爷,怎么?”
沈嵁话音低哑,显得虚弱:“头有些疼,你帮我找找那件铁色的氅衣。”
柳提觉得少爷应是犯糊涂了,头疼该吃药睡觉,找氅衣做什么?两件事完全不挨着。探一探他额温,庆幸未见起热,于是先扶他进屋去,口中连连唤宝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