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说出了一大串名字。最后说出的是罗杰。
“啊!这个年轻人在往上流社会里挤。”
“哈姆利家族比卡姆纳家族历史要悠久得多,”莫莉红着脸说。
“我告诉你,莫莉,我可不许你提倡民主。重要的是看等级。你爸爸有民主倾向就已经足够了。不过,我们不争论。现在既然只剩下了你和我,我们就应该成为知心朋友。我想,我们会。关于那个不幸的小奥斯本,我猜,罗杰·哈姆利讲得不多吧?”
“正相反,他说他父亲很溺爱这个孩子,他自已好像也为这个孩子感到非常高兴。”
“我早在想,老乡绅必然是迷上了什么。我敢说是那位法国母亲。你听我说。一个多月前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这一个月当中,他几乎没理会你。”
辛西娅的婚约是六个星期以前公开的,老乡绅没有再来。莫莉心想可能与此有关。但她说道:
“乡绅老爷给我来了封邀请信,妈妈,要是你不反对的话.他要我下星期到他家住些时候。奥斯本·哈姆利太太身体不太好,大概他们是想给她找个伴儿。”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不喜欢你和一个出身可疑的法国女人来往,我也舍不得离开我的孩子——我现在唯一的女儿。我叫海伦·柯克帕特里克来住些日子,可是她来不了。再说房子也要改造了。爸爸总算答应再给我增建一间屋子,因为辛西娅和亨德逊先生必然会来看我们,我预料会有比平时更多的客人。你的卧室要变成主要的杂物房,玛丽亚还要休一个星期的假。我这个人,不论是谁要做什么开心的事,总是不愿意给人家设置障碍。我想,这也是我的一个弱点。不过,你离开咱家几天肯定对我们收拾房子方便了许多。因此,一言为定,我放弃要你陪我的愿望,并且在爸爸面前替你求求情。”
两位布朗宁小姐来登门拜访,想听一听同时发生的这两桩新闻。就在她们从霍恩布洛尔小姐家回来的当天,古迪纳夫太太曾去看望过她们,对她们讲了莫莉·吉布森的惊人消息,说她被请到托尔斯庄园做客去了,夜里不回来,还要在那里住两三天,完全像一个名门闺秀一样受到礼遇。因此,两位布朗宁小姐来向吉布森太太了解一下辛西娅婚礼的详细情况,也听一听莫莉去托尔斯庄同做客的事情。但是,吉布森太太不喜欢她们把兴趣分摊在两件事情上,而且莫莉在托尔斯庄园那么吃得开原本使她有些嫉妒,现在这些妒意又回来了。
“喂,莫莉,”布朗宁小姐说,“让我们听一听你在那些大人物中间是怎样应酬的。你可不要因为他们抬举你就扬扬得意。要记住,他们是看在你那位好父亲面子上才抬举你的。”
“我想,莫莉完全明白,”吉布森太太用极其柔和的声调说,“她所以有幸到这么个大庄园里去做客,是因为卡姆纳夫人关心我,想叫我当下心来去给辛西娅办婚事。我一回来,莫莉也就回来了。原因是,我认为除非完全必要,不应该让她超越身份地叨扰人家。”
莫莉虽然明白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但还是听得极不舒服。
“哦!不过,莫莉!”布朗宁小姐说,“不要管你到那里是仗你自己的面子,还是仗你父亲的面子,要么是仗吉布森太太的面子,只求你告诉我们你在那里时做了些什么。”
于是莫莉开始叙述他们讲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倘若她不是意识到继母在一旁听着想挑毛病,她对布朗宁小姐和菲比小姐会讲得有趣得多。她一边讲,一边心里提防着继母,这当然会影响她叙述。而且,有许多不重要的情节,她明知自己讲的是实话,吉布森太太却不断地插进来纠正。最使她气恼的是两位布朗宁小姐走之前吉布森太太说的最后几句话。
“莫莉把自己这次出去做客看得非常了不起,大谈特谈了这么多,好像除她以外,别人都没去过富贵人家似的。下个星期她要去哈姆利庄——可以说在家里已坐不安稳了。”
然而,对下一个来贺喜的人——古迪纳夫太太,吉布森太太的腔调就完全不同了。这两个人心里边一直是对立的,两人的谈话如下:
“哦,吉布森太太,我想我应该祝贺你为辛西娅小姐出嫁而高兴。有些做母亲的失去了女儿,我觉得应该安慰她们,不过,我想你不属于这种母亲。”
吉布森太太拿不准能受此极大殊荣的到底是哪一种母亲,所以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亲爱的辛西娅!”她说,“她那么幸福,怎不叫人高兴!不过,”她叹了一声,结束了她的这句话。
“是啊,她是个屁股后边总跟着一大群男人的青年女子,说实话,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正因为如此,她就更需要有人很好地指导。她自己靠自己最后把事情办得这么好,真叫人高兴,我就高兴到了极点。人们说亨德逊先生除了靠当律师赚钱外,还有一笔相当不错的私人财产。”
“我的辛西娅要什么有什幺,用不着替她操心!”吉布森太太庄严地说。
“那好,那好!我一直很喜欢她,我刚才还对我这个孙女说过,”(她带来一个姑娘,眼巴巴地想吃结婚蛋糕。)“有人说她的坏话,骂她风骚,抛弃男人,我可没说过,没骂过。听她今后这么富有,我非常高兴。现在,我想,你该把心思转到莫莉小姐身上,替她做些什么了。”
“古迪纳夫太太.你这话的意思如果是要我做什么事情催她出嫁,使我失去她的陪伴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她就像我亲生的孩子一样。而且,请记住,我这个人最不爱说媒拉线。辛西娅和亨德逊先生是在伦敦她伯父家里认识的。”
“是呀!我想,她的表姐妹们不断生病,需要她去伺候,你也非常希望她对人家有用。我只是为莫莉小姐插一句话,可不是议论做母亲的应该怎样做母亲。”
“谢谢你,古迪纳夫太太,”莫莉半气半笑地说,“我想结婚的话,不会麻烦妈妈。我自己找。”
“莫莉现在这么受人欢迎,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她留在家里,”吉布森太太说,“她不在我身边时我非常想她。但是,正如我对吉布森先生说的,应该让年轻人换换环境,趁年轻见见世面。她在托尔斯庄园住的时候,许多有才华的杰出人士也去了那里,这对她大有好处,我看得出她讲起话来与从前不同,已经谈吐不俗了。现在她又要去哈姆利庄了。我可以告诉你,看到人家这么争着请她,我这个做母亲的感到十分骄傲。我的另一个女儿——我的辛西娅——从巴黎给我写来了这么叫人开心的信!”
“跟我年轻时候比,世道的确大不相同了,”古迪纳夫太太说,“也许是我论世不公。我第一次结婚时,他和我只是坐驿车到他父亲家去了一趟,顶多有二十英里,晚上和亲戚朋友一起吃了顿开心的晚饭。那是我的第一次结婚旅行。我第二次结婚时,懂得了做新娘的价值,心想,不借此机会去伦敦看看,这辈子就再去不成了。尽管杰里给我留下的财产相当多,但人们还是认为我非常奢侈,去那么远的地方,花那么多钱。可现在的年轻人居然去巴黎,毫不考虑花这么多钱。要是任意挥霍不会造成死之前穷得可怜,那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感到满意的是,你已经做了些事情给莫莉小姐创造机会。可是换了我,我就不一定提我家安娜…玛丽亚做如此打算。然而,我刚才也说了,如今时代变了嘛。”
第五十九章 莫莉·吉布森在哈姆利庄
这次谈话到这里暂时结束。结婚蛋糕和葡萄酒送了上来,由莫莉给大家分配。不过,古迪纳夫太太最后那几句话还萦绕在她耳际。她尽量不让自己多心,但是话的意思却又那么明显。而且,也是天意注定,这些话的意思又得到了证实。原来,古迪纳夫太太告辞后不久,吉布森太太要莫莉把托盘里的东西挪到角落里敞开着的窗子附近的一张桌子上,以便再来客人时拿起来方便。这个窗子下边是从房门走上大道的必经之处。莫莉听见古迪纳夫太太对她的孙女说:
“这位吉布森太太是个城府很深的人。那边的罗杰·哈姆利先生很可能继承不上庄园的财产,她却把莫莉送到那里去做客。”后来再说些什么就听不见了。莫莉骤然明白古迪纳夫太太说的那些话暗含着什么意思,原来她是认为现在罗杰在家,莫莉去哈姆利庄做客就不成体统。若是周围没人,莫莉真会大哭一场。当然,古迪纳夫太太是个平庸粗俗的人。吉布森太太似乎也没有觉察到她话中的含意。吉布森先生则认为莫莉过去能去,现在自然也能去。罗杰这次邀她去时话说得那样坦然,表明他根本没想到她去有什么不合体统。直到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