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锐不由分说伸手拉起丁丁,对准马桶正欲方便,发现丁丁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看,把他推出去:“看什么看什么,外面等着去。”随手关了门。
丁丁露着小屁股站在外面。晓雪回来:“怎么啦,丁丁?”
丁丁生气道:“总是大人欺负小孩儿!”
晓雪明白了,两手拎着两大堆菜腾不出空,便用嘴唇亲亲丁丁的头顶:“等会儿吧,爸爸快。”进了厨房。她基本一买就是一周的菜。趁休息日择好,洗好,沥干水,用塑料袋一包包装好,放进冰箱,到时拿出来切切就可以下锅,这样每天下班回来做饭就会从容得多。择着菜,父子俩的对话不时从卫生间传来。钟锐大概正在刷牙,说话时嘴里呜呜噜噜。
“哎呀,臭死了!”
“上次你比我还臭呢!”
“不可能!”
“就可能!”
……
晓雪微笑。
摄影楼里生意兴隆,尽管价格昂贵。房顶上悬挂下来的彩条上写着许多诱人的字眼,什么“留下永恒的记忆”、“人生只有一次”之类。而人们对所谓“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往往有着一种盲目的虔诚,也不好好看看,周围有多少人一生不仅不是一次,甚至两次三次,五次六次的也不稀罕。幸福容易使人糊涂。
钟锐从男更衣室出来,白西装,黑领结,皮鞋,幸而天公作美,否则大夏天穿这身行头简直是活受罪!第一张是常规照,男西装,女婚纱。晓雪换衣服还没出来,摄影师让钟锐“站位”供他调光。灯光打开的瞬间,钟锐被晃得眯上了眼,身上同时感到了温度——他不禁又一次庆幸今天的天气。他耐心地看摄影师摆摆这,动动那,让他“歪歪头”他就歪歪头,让他“含胸”他就含胸,心里埋怨晓雪动作忒慢。晓雪终于出来,曳地长纱,雪白的头饰,一张脸蛋光彩照人,就连钟锐在看到她的刹那间都愣了愣:这么漂亮!
晓雪一下子就从钟锐眼中捕捉到那曾让她脸红心跳的目光,久违了!她在钟锐身边站定,钟锐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她激动得竟如当年接受钟锐的第一次拥抱,全身阵阵发冷。她抬头去寻找钟锐的眼睛,钟锐正看摄影师。
“我们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摄影师不理他,在镜头里看了好一会儿后,对化妆师招招手,化妆师过去,他指着钟锐嘀咕了几句什么,化妆师点点头,走到钟锐身边,二话不说,拿起粉刷子往他脸上掸粉。
“有没有搞错啊,我是男的!”钟锐躲闪着大叫。
化妆师是广东方向人士:“先生脸上出油啦,灯光下会反光的啦。”
钟锐还想说什么,晓雪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地:“这个人很有责任心。”
钟锐“哼”了一声。
摄影师回到摄影机后。摄影机里,二人巧笑倩兮。摄影师调镜头,二人在强烈的灯光下努力瞠着眼皮保持微笑。
“很好。新郎把眼睛睁大一点……”
钟锐就睁大一点。
“再大一点。”
钟锐又把眼睛瞪瞪。
“再大一点点!”
一直不敢眨眼,以至于眼泪都出来了的钟锐再也忍不住了:“天生小眼,再大不了了!”
晓雪着急地:“嗨,跟人客气点!”
“怎么遇上这么个家伙!”
摄影师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能看到,高声地:“注意不要再说话,微笑!”
二人微笑,摄影师正要历史性地按下快门,钟锐的呼机响,钟锐拿出呼机正要看,晓雪二话不说一把夺了过去。
“晓雪!”
晓雪看着摄影机对钟锐道:“微笑!”
……
晓雪穿着日本和服走出更衣室,钟锐早已等候在摄影间,板寸头加上气哼哼的表情使他如走上杀场的日本武士,下决心要使晓雪满意的决心是在这种无休无止的琐屑中一点点磨光的。摆好姿势后,摄影师目光审视着他们,倒退着走到摄影机后,钟锐翕动着嘴唇用气声问晓雪:
“这是第几张了?”
“第八张。”
“还有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