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辜负他,齐燕白的目光越过栏杆,落在院子里那个穿着厚重棉袄的背影上,眼前好像一瞬间飘过了十多年前的风雪。
齐燕白对陆野总是总是很感兴趣,对他的一切都很好奇。这种好奇分明很危险,毕竟人无完人,这世上的人总会有点缺陷——但齐燕白每次深究,都总能从陆野身上得到更加美妙的东西。
他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齐燕白想,这么好的人,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
“我知道。”齐燕白说:“我会的。”
陆文玉跟他讲家庭,讲过去,但齐燕白没得可讲,他就像一朵浮萍,肉眼可见之处,只有陆野这么一个人,荡着他身上的那点蛛丝。
他喝了口酒,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股没来由的冲动,蛊惑着他把陆野抓得紧一点、更紧一点。
“那就好,恋爱毕竟是你们谈,我就不指手画脚了。”陆文玉的分寸感拿捏得很好,她点到为止,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话锋一转,笑着看向了齐燕白:“对了,齐老师,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她这个话题转得太急太快,连齐燕白都没反应过来,脸上下意识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
“啊……其实是陆野想知道的。”陆文玉毫无愧疚之心地出卖了亲弟弟:“他想让我旁敲侧击地问问你的新年愿望,然后准备替你实现。”
第47章“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老城区这边的烟花燃放限额是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够陆明明放完六个至尊首席炫彩大烟花;够陆野抽完三根烟,够齐燕白喝完一整杯波尔多干红。
各家的烟花交替上天,硝烟弥漫的年味儿里,绚烂而美妙的烟火在天上炸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花,灼烫的余烬从漆黑的夜幕中坠落下来,就像在夜色中划破了一道明亮的伤口。
最后一箱烟花接近尾声时,陆野似有所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二楼的小阳台后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陆文玉一个人。
原本坐在陆文玉身边的齐燕白不知所踪,连带着他喝过的红酒杯也随之一起消失不见,陆文玉接受到了陆野疑惑的眼神,于是偏了偏头向后示意了一下,示意齐燕白刚刚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陆野会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顺手碾灭了手里抽到一半的烟,然后领着放完烟花还恋恋不舍的陆明明回了屋。
客厅里空无一人,但电视还在播着,穿得花花绿绿的流量明星在台上蹦蹦跳跳,唱着陆野很难欣赏的流行歌。
陆明明啪叽啪叽跑上楼去找陆文玉,陆野则脱了外套,然后摸过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最后才推开套间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他原本以为齐燕白早退是因为累了,想回屋睡一会儿,结果一进门才发现齐燕白非但没有休息,还正趴在窗沿上,抬着头看着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台窗户大开,冷风呼呼地从窗外灌进来,齐燕白身上单薄的家居服被风刮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轮廓分明的肩背线。
陆野轻轻嘶了一声,被冻得打了个寒战,连忙紧走几步到了阳台,一手从背后搂住了齐燕白的腰,一手从他脸侧伸过去,滑上了阳台窗。
“大过年吹冷风,不怕生病?”陆野说。
齐燕白没回答,他转过头定定地看了陆野一会儿,然后才眯着眼睛笑了笑,伸手在半空中空落落地抓了一把。
“我在看雪呢。”齐燕白说。
套间的卧室里没有开大灯,只有阳台上的星空灯亮着,晶亮闪烁的人造星海被铺洒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灯光从齐燕白指缝中倾泻而下,还真的像是抓住一捧带雪的星光。
景色不错,也够浪漫,陆野好笑地想,如果主角不是个醉猫就更好了。
“这哪有雪,这是灯。”陆野伸手握住齐燕白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哭笑不得地问:“燕白,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齐燕白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而严谨地回忆了片刻,然后就着陆野抓住他的姿势伸手比了个六七公分的高度,说道:“大概这么多。”
明白了,陆野想,合着齐老师是个一杯倒。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醉猫的手把阳台窗锁死,然后搂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好声好气地说:“燕白,你喝醉了,先去洗把脸,然后睡觉吧。”
“我没醉。”齐燕白固执地不肯走,他在陆野怀里转过身,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认真道:“我很清醒。”
齐燕白觉得自己确实没醉。
他从前不喝酒,也一向看不上用酗酒和嗑药来获取绘画灵感的兄弟,他不明白这种外力引发的失控有什么魅力,也不觉得自己有需要依靠外物来达成目的的一天。
但直到今天,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浅薄了。
酒精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很能调动人的情绪,齐燕白从那种滚烫而热辣的温度里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愉悦的亢奋,他目光沉沉地你看着陆野,觉得自己非但没醉,甚至比平时还要清醒几分——清醒到他可以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把陆野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印刻在心底里。
醉猫总是会说自己没醉的,陆野又无奈又好笑,心说齐燕白平时端端正正的,没想到喝醉了反而任性起来,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