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一大笔钱,租了一个月租公寓,不过我很少在家。接下来的四个星期,我只要醒着,都在总部跟费欧娜与二十来个义工混在一起,或去芝加哥市政厅申请许可证,或跟千禧公园的摊主们和官员开会。晚上我们就在费欧娜的公寓吃比萨喝啤酒,或去紫猪餐厅享受酒水打折的欢乐时光。
这天我们来到甜水酒吧,费欧娜点了她最近爱上的饮料给我喝,那饮料叫“格兰特公园费兹”。
“这很好喝,里头加了金酒、姜蜜糖浆、朗姆酒、苏打水,还有黄瓜,你一定会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噢,天啊,”我简直没时间讲话,“好几个月没喝到这么好喝的东西了。”
她微笑着用手环住我的肩膀。“你发现了没?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呢。”
“对啊,这次就请别搞砸了。”我跟她碰碰杯子。
“有消息吗?”她问。
她说的是阿杰,还有最后两颗我希望可以收回的石头。
我说:“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他姐姐安倒是把石头寄回给我了。”
“你不是说她……”
“嗯,她的信很简短、很难懂。‘随信附上你的石头,我接受你的道歉。那是很久以前就发生这么一次的事,我希望我们就这么算了。’”
“所以他真的侵害过她!就一次,但还是有。”
“或许吧,也或许她指的是他对我下手的那次。”
费欧娜叹了口气。“噢,天啊!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你应该要问她——”
我举起手。“她说的也够了。她原谅我了,而且没错,是该就这么算了。”
雨后就一定会有天晴,然而,今天只能说这只是个无稽之谈。早上六点,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我们都在总部,把T恤和所有的东西装进纸箱里。
“把那个箱子给我,”母亲对义工布兰登说,他二十多岁,很可爱。“货车里还可以装一个。”
“好的,老妈。”
自从母亲星期四到了以后,费欧娜跟她手下的义工都喊她“老妈”。一听到这个称呼,她就会微笑,我真觉得这两个字的魔力,就像耳聋多年的人听到了交响乐。
我们预定十点正式开始,九点才刚过,云层就散了。四处有人走来走去,穿着写有原谅石标语的T恤,“给我石头”、“我爱告解”、“取石赎罪”等。我的T恤上只写了“给我石头”。我不能假装我已经得到宽恕了,已经好好地赎罪,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一天。正如费欧娜所说,宽恕就像爱与人生,很复杂的。
我专心地准备今天的活动,我已经期待好久了。内心深处,我偷偷幻想阿杰今天会来,但我不敢说出来。很久以前父亲就告诉我,不要期望太多。
我与费欧娜游走在各个桌子、各个摊贩之间,要确保一切都没有问题。不过我们太紧张了,简直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而母亲则忙着看芝加哥摊主带来的糕饼。
“一块派要卖六美元。”她对我说,“你相信吗?我真该改行了。”
十一点时,我看到桃乐丝和她的朋友们。她夹在玛丽莲跟帕特里克中间,抓住他们的手臂。我拉起母亲的手,一起朝他们跑过去。
“大家好!这位是我的母亲。妈,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桃乐丝、玛丽莲,还有沙利文先生。”
“是帕特里克。”他纠正我。
桃乐丝伸出手。“你女儿是个大美女呢。”
“是啊,对吧?”母亲说,“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我还要去卖T恤呢。”
我们跟她挥手道别,玛丽莲对我说,“喔,汉娜,谢谢你,不然我们就不会在这里。”
“不,该谢谢桃乐丝。我本来想走快捷方式,是她要我坚持到底。”
我瞄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杰克,他搂着一个漂亮的棕发女人,大腹便便的。“汉娜,这是我太太,霍莉。”
妒意一闪而过,我也想结婚生子。我真的已经原谅杰克了吗?我真希望我的态度已经软化了,而重生的我可以原谅他的背叛。但事实上,我知道杰克说得没错,他并不是我的真命天子。
我握住霍莉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恭喜你们结婚了,还准备迎接新成员。”
她抬头看着丈夫,眼中只有爱慕之情。“我很幸运。”她又看着我,“对了,听说罗素一家人能彼此原谅,都是因为你。”
我微笑,想到宽恕的循环,从我到桃乐丝,到玛丽莲,到杰克。“嗯,其实是你婆婆的功劳。”
杰克摇摇头。“她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拉过来一位满头银发的矮小男士。“你记得我父亲吗?史蒂芬·罗素。”
“当然记得,”我跟桃乐丝的前夫握了手,那个在乳房手术后就离开她的男人。不知道桃乐丝今天看到他有什么感觉。
“我很高兴,我爸把石头还我了,”杰克说,“曾有一度,我只是个自私的小孩,觉得我快乐远比他快乐重要,很难相信吧。”他咧嘴一笑,那是我本以为早已消失的撇嘴笑容。
“我把我的石头寄给桃子,”罗素先生看了前妻一眼,“我不是贴心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