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跟我来吧。”
她们一块进了屋,站在黑糊糊的过道里,背靠着墙。忽然,吕芳诗感到自己的双脚悬空了,接着背后的墙也消失了。“天哪,天哪,”她喃喃地说,紧紧地抓住小花伸过来的一只手。
“这里总是这样的,”小花说,“我已经习惯了。您要上楼去吗?”
“不,不去了,我们出去吧。”吕芳诗慌乱地说。
小花发出一阵轻笑,她显得满心欢喜。
她们从屋里出来时,看见满葡萄架的葡萄都在闪光,它们全都变成了钻石。小花说:“刚才我告诉您,我选择了正确的生活道路,您怎么看?”
“我还不完全明白,但我已经有点明白了。”
小花还要回旅馆去值班。吕芳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到这个女子的巨大能量,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崇敬之情。她拐到一条小街上,想抄近路回去。有一个人迎面向她走来,是小花的老爹。
“吕小姐,您看见小花没有啊,我找她找了一夜了。现在都已经是黎明了,她究竟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显得很焦虑。
“她刚刚同我分手呢,她去旅馆值班去了。”
“啊,原来这样!有女儿的人真辛苦,您说是吗?”
“是这样。那么,您为什么找她呢?”
“她的爱得不到实现,她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我为她担心。”
吕芳诗凝视着老爹那英俊而刚毅的脸庞,心里一阵激动。
“老爹啊,您就放心好了。您的女儿很像您,她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看没有她闯不过去的关口。”
“那么,您爱上钻石城了?”他古怪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也许有好长时间了,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吕芳诗和老爹回到家里时,小花的妈妈迎了出来。老妇人将黑头巾扎到了脑后,脸上显得年轻了好多。
“她来过电话了。你的担心完全没有理由,我们应该相信她。”女人说。
“你说得对,妈妈。要不是遇见吕小姐,我简直就走投无路了。吕小姐是我们家的宝贝,就像是我们的二女儿一样。”
小花妈快乐地拍着吕芳诗的肩说:
“从她来我们家那天起,我就看出她是来给我当女儿的!现在常云和细柳都已经恢复了,她们是昨天离开的。吕小姐不是来治病的,是来给我当女儿的!”
她不由分说地推开老爹,挽着吕芳诗往屋里走,那神气就好像吕芳诗只属于她一个人。一个疑问盘旋在吕芳诗的脑海里:“我究竟有没有病?”
吕芳诗小姐躺在清亮的月光和星光里同“独眼龙”对话。她刚一躺下他就来了,站在窗外,她听得到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他们说起了京城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光:相互间的仇恨;绵绵无尽的思念;以及寻找情感出口的艰辛。这种谈话令吕芳诗感到窒息,她大张着口出气,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她有点害怕,暗想道:“他该不会要我的命吧?”
“我老觉得我是顺着那个钟乳石岩洞走到这里来的。从前,在那个山谷里头,你是怎么想的?”她顺着自己的思路提出这个问题。
“那时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听见了你在叫喊,可当时我在岩层的最下面,被那些石头卡住,一动也不能动,所以我没法回答你啊。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你的信任了。”
突然,一切全改变了。他的声音变得比较低沉,吕芳诗感到他比先前稳重多了。他从前很少说话,是个沉默的家伙,她从未想到她还能同他这样谈话。吕芳诗在这宁静的氛围里思路变得既活跃又宽广。她仿佛变成了那个少女,走在去中学的途中,路上行人稀少,人行道上的槐树不断地向她招手,她在槐花的醉人的香气里反复地对自己说:“京城,京城,京城!”
慢慢地,他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了。她有点着急,跳下床到窗口那里去看。仍然是那一派无比宁静的景色,就连鸟儿都不叫了。花园的绿色吸收了空中的光亮,到处都有绿宝石在闪烁。小花还没有回来,大概她正在达到她人生中的巅峰吧。吕芳诗用嘲弄的声音对自己说:“天底下竟有这样一个疗养院。”她的声音一落,挂在墙上小包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她接了电话,对方却不出声。“一定是阿龙。”她说。
“我不是阿龙,我是T。”对方突然说话了,“我是T啊,你的老情人。我正在下到一个水潭里去,你听到了吗?”
吕芳诗小姐听到蛤蟆的叫声。她心中升起无限的喜悦。“T,T,T……”她小声地对着手机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