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青黑的眼睛,“我说少爷,你想累死我啊……”
李傲天没好气地推给他一碗水,“少废话。”
傅宇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原本我们反攻曹州不能说每战必胜,却也顺风顺水,可是最近似乎敌人就像知道我们的进兵路线一般,到哪儿都能遇见重兵,处处反压我们一头,如今防线未能推进,反而再度被迫后撤,不仅如此,从最近的军报来看,幽州、凉州、朔州三地似乎也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奇怪的是,锦州光州以及北边数城却是屡有战绩。”
“说明白点。”李傲天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
傅宇有些迟疑道,“少爷,你且看幽、凉、朔三州主将都是摄政王的心腹,而锦州光州一带……据我所知太子的亲信居多……”
说罢傅宇便知趣地闭了嘴,李傲天眼中瞬息万变,就算他跟太子不和,却也知道玉定辉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跟西羌人勾结,可是现在这情形……不会是兰若语真的看上了太子,暗地里帮着他对付摄政王吧?他都交代表哥盯紧了兰若语怎么还会让军情泄露出去,搞什么!
檐上几滴寒露,窗外遍地枫红,园中已是处处秋意,房中一星灯火,桌上一沓经书,挂在墙上的观音图却怎么看都少了一丝禅意。
倚坐榻边的人,撩起肩头的一缕乌发,看着月奴颈间凌乱的痕迹,面带讽刺地冷冷一笑。
月奴耳后一热,却不敢表露半分,低声道:“主人……”
他话音未落,便被人一巴掌甩在了脸上,“贱人,御国太子床上功夫比西羌男人好是吗?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想死别拖上我!”
强忍住面上火辣辣的疼,他忙即跪直了身体,兰若语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一言不发的人,伸手拉下他背后的长发,强迫他抬起那张神情晦暗的脸,“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爱上他了是吗?爱到愿意为他背叛我,背叛王上,背叛西羌国?”
“主人,我没有,另外那一半军情书房里真的没有……”
兰若语一把推开面前人,冷声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记住你的身份,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京畿附近的兵力布置,否则我们都得死。”
月奴神色惶恐地问道,“只是这样就能让王上拿下御国了吗?”
兰若语摇头道:“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大作用,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王上动作足够快的话,加上我们在静华寺中安排的人,里应外合,打开京师大门不成问题,御国那些文臣习惯了两面倒,战事有利时,比谁的声音都大,如今战事失利,一个个就都成了缩头乌龟,只要帝京一破,拿下御国至少可以省下一半的力气。”
心神不定回到书房,桌案后手捧书卷正看得入神的人一下子撞进眼中,御国的衣饰从来精致华美,那人一身常服少了几分严肃,反倒多出一些难言的安遂洒脱,晕黄色的灯火将那张本就出众的脸打上一层明如珠玉的光,看着那人万分专注的神情,他觉得耳朵又热了起来,他不清楚这个男人和旁人在一起时是什么模样,他只知道每当那人这么专注地看着他时,他便生出一种被珍爱的错觉。
不声不响地上前拨亮了桌上的烛火,瞥见那人手里的医书,他轻轻咬了咬红软的下唇,皇帝似乎病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那晚会这么失态,抱着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好在第二天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御国太子,而他也可以什么都不想,继续像以往一样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男人那样去卖力地取悦迎合。
玉定辉看眼灯火旁安静贴心的人,复又将视线移到手中的书页上,父皇病得太突然,也太蹊跷,若是当真有人会对父皇动手,值得怀疑的无外乎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西羌王,他手下不能说没有军力,可是比之二哥还是略逊一筹,如果继续打下去,总有一天二哥的实力声望会越过他这个太子,所以他狗急跳墙便在情理之中,而如果一旦父皇有事,以他和二哥分庭抗礼的态势,御国必将大乱,得利者定是外敌无疑,可是外人要混入皇宫谋害天子,这又是难如登天之事。
自那次争执过后,外祖虽未多说,他却已能感觉到,身边多了不少眼睛,身为后辈,恩育教养之情,这些年他一直铭记于心,过去纵然时而意见相左,却也没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候,如今放眼望去,他的身边竟大半都是段氏一族的势力。
抬手揉揉有些胀痛的额头,终归是他大意了,外祖苦心培养他,却也在苦心架空他,一切都太被动了,命运终究还是公平的,二哥,欠你的,总有一天要还,你可莫叫我失望。
哄了孩子去睡,凤展翎回房就看见丈夫拿着太子侧夫的饰物在发傻,心中顿时打翻了五味瓶,上去一把拿过来,“怎么,看上人家了?”
李霄云手上一空,却也并没理会夫郎的无理取闹,这个安分得过了头的兰贵卿却三番五次出入一座佛寺,虽然前因后果没有半点让人怀疑的地方,可就是因为太过正常,反而叫他不能放松警惕。
见自己又被无视了,凤展翎心中一恼,一把搂住丈夫的脖子,“混蛋!那个妖精哪有我漂亮,哪有!我告诉你······呜······”
李霄云烦躁地将人拉进怀中,低头就堵住了那张又准备开始喋喋不休唠叨没完的嘴。
一张薄绢,轻薄如纸,可是拿在手中却重若千斤,蜷缩在阴影中的人,抬起那张比月光还要惨白的脸,面前的火盆烧地正旺,他手上蓦地一松,那张写满机密的薄绢便被卷入火舌之中,眨眼便化为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皇袍加身
打退敌人的第N次进攻,李傲天抬手扶住残破的城头,皱眉望向敌军退却的方向。
“三哥,怎么了?”站在他身旁观战的张文昀见他神色不愉,有些担心地问道。
李傲天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对,这几日敌人进攻的频率太高了,可每次却都不使全力。”
“也许他们想用这种佯攻的方式等到我军疲敝不堪之时,再突然袭击。”张文昀猜测道。
“如果只是这样,没必要豁出那么多士兵,完全可以用攻城器械远程攻击,或者选择夜深人静之时,可是现在敌人却似乎在刻意告诉我们,他们会不停地攻城,定州尚是一块险地。”
“三哥你是说他们是在故布疑阵,他们其实根本没那么多人?”
“不,定州对御国来说是门户,对西羌来说也是必争之地,能够来到这里,说明西羌人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中原,这个时候,绝不会轻易退去。”李傲天思索道。
张文昀呵出一口白气,“那他们是想做什么?”
“除非对方已经有了另外的目标,正在筹划中,怕我们分兵前去,搅乱了他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