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听母亲和祖母一言一句地说,她也有些害怕了。她拉了拉郡王妃的袖子,问:“母亲,难道,我们要逃亡了吗?”
郡王妃叹了一口气,抱住林宝珠说道:“儿,你不要怕,喊打喊杀是男子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你总是县主。”
楚锦瑶险些就开口讥讽,即为皇室县主,享万民供养,那你们可记得皇族的使命?但楚锦瑶的理智很快就回来了,和这些娇生惯养、终身囿于深闺的贵人们说这些有什么用。气节只能用于约束自己,却不能要求别人。
被郡王妃这样说,楚家的姑娘们也有些慌了。三姑娘和楚锦妙窃窃私语:“那太子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们要跟着太子一起逃吗?”
赵氏抬高声音,喝道:“住口,不准说这些丧气话。前面还在打仗,你说这些做什么?”
明明众人对这些心照不宣,可是偏偏,不能让人说出来。三姑娘得了一句骂,心道晦气,她低下头,也慌里慌张地思考未来的路。
时至如今,再多旖旎心思都没了,什么世子,哪有她自个儿保命要紧。
赵氏喝斥后,楚家女眷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但是窃窃私语不断,都在和身边人讨论这件事。就连玲珑都悄声问:“姑娘,院里那些东西怎么办?”
怎么办?楚锦瑶还没有心思想这些。她一直在想,太子,真的会来吗?
虽然太子在外的声名不大好,毕竟敢当众射杀母婢,这在绣花针大的伤口都要请个郎中的女眷们看来,委实太过凶煞。但是在楚锦瑶心里,她却一直觉得太子是个很血性的男儿,即便行事凶残,但不掩男儿本色。但是若他真的不战而逃,来太原带着女流往南跑……楚锦瑶说不清心里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自己一定会很看不起他。
本来是开开心心做客,没想到,横空却传来这么一个消息。女眷们聚在老王妃这里,越想越吓得够呛,最后,赵氏忍不住站起来告辞:“老祖宗,王妃,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老王妃立刻挽留:“这怎么成,外面说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了,你带着这么多姑娘,哪能上路?不如你带着孩子们先住下,等过几天,局势明朗了,我们再一起打算。”
说是一起打算,其实,是一起出逃吧。
赵氏说:“这怎么成,我们家老夫人还在侯府里呢,侯爷也在,我哪儿能自己住在外面。今日才刚刚传来消息,想必鞑靼人离我们这里还远,我趁这段时间回去,应当没事的。”
“这……”老王妃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理,长兴侯还在侯府,赵氏这个侯夫人哪能在别的地方住下?老王妃只能说:“那好吧,你带着几个姑娘,路上千万小心。我再派几个护院跟着你,多少保险些。”
“这怎么成?王府这么多人,您留着人手保护王妃和县主吧!”
赵氏推辞道。
老王妃却执意,就连郡王妃也说:“长兴侯夫人,你就收下吧。等把你安全送到太原,再让他们回来。”
赵氏只好应是,匆匆拜别老王妃和郡王妃,带着几个女儿仓促踏上回府的马车。进王府时又是轿子又是排场,而离开的时候,却仓皇至极。整个怀陵王府,都笼罩在强敌将至的惶恐中。
赵氏带着人离开后,郡王妃也匆匆辞别,将县主带走了。老王妃心知肚明,郡王妃这是回去收拾细软去了,毕竟她是王妃,她的财物最多。
老王妃屋里的大丫鬟兰泽换了一杯热茶,忧心忡忡地问:“老祖宗,这可怎么办?”
老王妃将背缓缓靠到引枕上,悠悠道:“该如何便如何,就算鞑靼人真的来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若真有这么一天,你就随着王妃去吧。”
兰泽隐约听出些不对:“老祖宗,您这话……”
“我老了。”
老王妃闭上眼,仿佛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场面。“我记得老郡王就很恨鞑靼人,他每个清早都去舞刀弄枪,时常和我说,要将鞑靼彻底赶出漠北,让他们再不敢侵犯我大燕,只是可惜他死得早,我和他,谁都没能有福气看到这一天。”
“不过幸亏他死得早,要不然,十三年前看到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王府,四处逃窜,一定能活活气死。”
老王妃睁开眼,已经不再清澈的眼中闪过些许亮光,“我已经老了,跑不动了。这次,我就不走了,我留在这里,陪着他。”
兰泽心胆俱裂:“老祖宗……”
“别说了,我意已决。”
老王妃做出这个决定,仿佛放下重负一般,整个人都轻快许多,“若日后真的乱起来,恐怕马车也不会太多,机会就该留给年轻人,到时候,你随着王妃走吧。这些年你贴心侍奉我,我都知道。只要我开这个口,王妃不会拒绝。”
兰泽跪在老王妃腿边,啜泣不语。
老王妃想到方才的场面,叹道:“王妃她尊崇惯了,连宝珠都被养成一副骄脾气。依我看,能和太子一起行动,恐怕王妃还暗暗高兴呢。”
“这怎么会?”
老王妃摇头不语:“没有父母不想让子女出人头地,王妃她从闺中起就顺风顺水,嫁人后也惯常被人奉承,心气高的很。实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想把宝珠捧到那个位置上,说到底,还不是怕宝珠脾气骄,出嫁后被人欺负?只是那终究是太子妃之位,文孝皇后已逝,太子又和皇上不亲近,这门婚事,若是太子不点头,恐怕旁人说再多也成不了。本来我们想着让太子来太原养病,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留在王府,让宝珠和太子处一处感情。可是谁能猜到,太子怎么都不愿意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