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很快开动,她眯眼看向窗外飞掠而去的山山水水,回想和向擎认识以来的种种交集,竟如堵物在胸,郁闷难舒。
像他这般身手敏捷,知识丰富,有让人喜爱的性情和外貌,必已建立一方窗明几净,宁静舒适的家园。内中来去着一个精致的女人,穿美丽的衣裙,涂清雅的香水,茶几插着可人的百合花,餐桌摆有热腾腾的饭菜,一切一切,都是为了等待他放逐归来。
她不会,是不屑为了引导他贪新忘图再成为这样的女人。把一切都看得轻淡,不对任何人投放过多的感情。哪怕只是信任的前奏,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仍然会觉得失落的,幸好并非后悔。是的,她不后悔。将来也不会!所以借由颠簸的车厢把自己摇来晃去,似乎要将向擎这个名字抛在车后的尘埃之内,渐远的泥路之端。
可可很快就知道这趟是长途客运,会到一个名叫“惠林”的小镇。
出了石阳后,汽车在山路绕弯子,路旁或山谷处坐落着简朴的黄砖平房泥。孩子光着屁股在院子追来走去。从房门口看进去,屋里筑有大得吓人的灶台和锅炉,内中昏黑阴沉,有妇女的身影在晃动。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颤动。她溜望周围,车上的人多在打瞌睡,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为何不辞而别?
半晌,第二条信息:因为已经得到慰藉?
第三条:如果这样,我为昨晚的主动而后悔。
她一愣,迅速猜到此人是向擎。
第四条:请你回我信息,即使不言片语。
过了约莫三分钟,又有第五条:已经看到信息了是不是?你在后悔?不辞而别是害怕被我吸引?呵呵,或许、或许你什么也不是,我多此一举罢了!
可可紧握着电话,手心微微出汗——如果,如果他再来一条信息,是的,再来一条,她会立即回复他……不舍也好、尴尬也好,都将说服自己不再逃避。
然而没有,事情的发展总是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三小时过去了,手机没有再收到任何信息。
叹了一口气,她慢慢合上手机——她不可能,也没有人可以时刻确定自己的感情,如同流泪有可能因为快乐,狂笑有可能因为绝望一样。所以,她永远不会相信自己竟有如此惊天大魅力——短短48小时内俘虏一个英俊能干的男人。
但自他话语里,分明感觉焦急和不舍……
莫非他对她一见钟情?绝对不可能!她摇头,自己并不十分漂亮。
或许是她性格可爱?向擎的确这样说过。但日久才会见人心,短短两天相处,与其把话说得好听,不如说异性相吸、欲望驱使更贴近些,虽然这理由令人沮丧。
只是,现在向擎如此举动,她的确开始后悔,感觉自己可能放弃了一个机会……
但仅仅只是一个想法罢了,她不会主动要做些什么。虽然脑子已经不受控制地不停回放曾和他相处的点滴,一幕一幕影像就这样一直在脑海里或明或暗地闪着,闲暇时想,临睡前也想,以至突然想回到香港,回到自己小小的蜗居,没日没夜地睡觉、看电视、听MP3……
车未到站,手机再度颤动。心一跳,迅速接听,原来是因为和母亲不和,一向支持父母离婚的姑妈来电,说父亲高血压病发入了院,希望她尽早回来探望。
可可慌了手脚,素来疏离的亲人突然记得起她,显见父亲的病非同小可。连忙在中途路下车,转坐了另一班车到达邻近的城市,连夜乘坐火车到广州,再转车返回香港。
第7章(1)
可可回到新居放下行李,立即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在服务台咨询后迅速冲进病房!却见病床整齐平滑,空无一人。她吓了一大跳,立即冲出去抓了个护士询问,肩头却在得知答案之后迅速垮了下来——老头子血糖突然升高,现在已经控制下来,今早就被娇妻接出了院回家休养去了。
大抵是“小妈”听到她会回来的风声,立即接了父亲回去吧。就算他们父女见面,也大多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哪会有机会让父亲与自己忆苦思甜培养亲情,更何况私聊财产分配或遗嘱的事情。
可可微叹一声,木着脸朝医院大门走去。
站在马路边,她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昂着头看看碧蓝如洗的天空,脑海浮现出石阳的岩山、河水、农村、罂粟、蚂蟥……还有向擎。
耳畔,突然响起他和自己说过的所有的话,想了很久很久,直至电召的的士立于身旁也茫然不知。思绪仍然停留在他发给自己最后的信息:或许你什么也不是,我多此一举罢了。
胸口微痛,她想哭。
虽然只是两天情缘,他却是给予自己最彻底热情的第一个男人。她没有明示,身体也没有特别反应。但她知道如此一夜,将终身难忘。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向擎,只不过爱意来势缓慢,滋生良久,是他锲而不舍的信息,才在突然的一刹那,觉醒。可惜,已经离开他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与他在街角重遇,第一句话,该由他还是她先说?
可可分外认真地思考起来,觉得还是一定要由自己先说。因为他曾开口挽留,自己却决意离去,这一点上,终是她辜负了他。
叹了一口气,她掏出电话,拨给母亲。
“什么时候回来?”再为人母的母亲语气平淡,并无喜悦,也非难堪。仿佛她是多年前在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坨多余的胖肉,淡薄得她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捡回来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