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谢舟接收到了他求助目光,不偏不倚和他对视。他盯着这个孩子,目光中和眼神透出了一丝压抑和锋利来。“偷东西的孩子手指头会烂掉。”这话从他平淡口中吐出,更有一种寒毛直立的感觉。他不仅没有替他求饶,甚至还不轻不重恐吓,
方子同从未见过这样的谢舟,吓的呆了瞬,赶紧把两只小手藏在身后,怯生生看着谢舟,连哭都顾不得了。
“记住了。”谢舟盯着他含泪的眼珠。“下次再偷东西,你的两只手就会像垃圾堆里死去的小猫小狗一样生烂肉,流脓流血,烂出骨头。”
言怡铧眉头微蹙,这话让他听着都不舒服,更何况是一个孩子。敏锐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里边,但又刻意的忽视了。
方子同的妈妈对谢舟的吓唬极为受用,孩子就该知道厉害。方子同经历了肉体和精神摧残,一股脑爬起来把东西塞给言怡铧就跑,又被他妈拎住脖颈子一把揪回来。“好好说对不起!”
方子同眼睫毛上海沾着泪花,怯怯说:“对不起叔叔。”现在这个房子里,言怡铧竟然成了看的最顺眼那一个。
“没事,回去吧。”言怡铧在方子同妈妈的再三道歉中把这两人送了出去。
回来后谢舟靠在床头,又像往常一样温和平静,仿佛刚才讲鬼故事吓唬人的好像不是他一样。
言怡铧在周围诡异的氛围里,收拾好两人吃剩下的餐盒提到门口就近找了个垃圾桶处理掉。顺便从车里捎回一瓶常温矿泉水,扭开盖子,同杯里还冒热气的烫水兑了兑,喝掉一半后留下半杯,将退烧冲剂倒进去晃匀,递给谢舟。
“把药吃了。”
谢舟听之任之接过杯子,仰头将黄绿色液体倒口中,喉结滚动过程中眉头极轻蹙在一起,让人觉着他有些难受,犹如很多时候吞别的东西那般勉强。
言怡铧心被人不轻不重的握住,有些发紧。
夜幕降临,街上摆小摊的开始活跃起来,顺着敞开的纱窗能听到不远处主街道人们在白炽路灯下渗着热气的吆喝声。“煎饼果子一套,加蛋加辣条。”“哎——拿错了,这份才是你的。”“回来了,看心情今天赚不少啊。”“这个韭菜盒子算送的,拿着拿着甭客气。”“小宝让你妈赶紧出来帮忙,没看人都等着吗。”喧嚣经过一条街的阻隔已然降低,但还是能隐隐传进狭小的房间里。
电风扇沙沙吹着风,谢舟额前碎发随着风扫过来吹起又随着风扫过去落下。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都不是太胖的体格,一米五宽的床也不算挤,言怡铧静静阖起眼皮。
谢舟虽然退了烧,可折腾一天的浑身疲乏又难受,安静下来后就忍不住想要翻身。但又怕惊动身边的言怡铧,只好放缓动作谨小慎微的挪到最床边离他远点,极小心的侧过身,背对言怡铧。料是如此谨慎,言怡铧还是察觉到他的挪动,翻身过来劲壮的手臂搂住谢舟腰,圈住后将人往怀里带。
谢舟后背贴上言怡铧紧实的胸口,听他随着说话胸腔轻微震动。“靠近点,别掉下去。”言怡铧顺着腰线往上抓住他手,侧躺着将人搂在怀里抱住。
两个人身体贴着,彼此熟悉的气息在空气中缠绕好似更热,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谢舟感觉到那人身上传来的清晰变化,有什么东西抵在腰上。
“言总。”谢舟被言怡铧温热的怀包裹住,在他怀中蹭了下,含着笑说:“你要做点什么吗?”
言怡铧闭着眼睛,沉稳说:“不做,睡觉。”
谢舟背对着他又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睁着眼睛,不稍片刻垂下一半眼皮。
“这个月的工资能提前发吗?”最近这一季度疗养院费用该结了,他存款不够还差一部分。
“可以。”言怡铧说:“我签字,明天你去财务领。”
谢舟说:“这个月奖金给我两万就好。”
言怡铧总能从他平淡的话语里读出其中隐晦的泾渭分明,一次两千,这个月言怡铧比较忙,两人只有十次,所以谢舟只拿两万。
死一样的寂静后,昏暗中言怡铧沉默了半晌,压着胸腔极轻的出了口气。“随你。”
谢舟得到应允倒也没表现出放松,只是在言怡铧的怀里阖上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消失,路口昏黄的路灯也被人熄灭。言怡铧睁开眼睛,他把谢舟又往怀里圈了圈。“谢舟。”他问:“你跟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钱吗?”这个问题堪称尖锐,但也确实是谢舟一直想传达给他的皮肉交易界限。
谢舟背对着,呼吸柔缓好似睡着,并没有给他回答。一本正经的虚情假意,又或者是回答与言怡铧心中期许相悖的答案将人惹恼。
无论是哪个回答所带来的后果都不会很好。
言怡铧知道他在装,沉默只是惯例回避给两人留下体面。就当他是睡着了,无奈又极轻问:“你这样到底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言怡铧眉头拧在一起,又无可奈何的放轻了拥抱的动作,抱得太紧,谢舟反而会不会舒服。
“我谁也没有侮辱。”在一片寂静中,言怡铧以为他又像往常一样沉默到最后,谢舟却猝然开了口。“我坐过牢,这个在我入职档案里有写,因为偷东西坐过三年牢。”所以他在听到方子同偷东西时候才会那么敏感,反常的压抑教育,蹲过笼子的人,错误就成了这一生都有磨灭不了的污点,永远追随着他的档案,直到进入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