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故作无事发生地喋喋不休:“夫人还真是疼爱小姐,为这事发了好大的火,二小姐开始还抵死不认,非说是三小姐您自己跌水里的,到后来被夫人一顿审讯,才终于肯招认。”
“乔妈妈是第一天在府里当差吗?”薛执宜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乔妈妈也是一怔,因为心虚,她攥紧袖口飞快回过头,一时没明白话里的意味。
只见薛执宜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来,她温婉端丽的眉目平静无澜:“这般私下议论主子,我竟不知是哪家的规矩。”
乔妈妈的笑僵在脸上,见薛执宜没发现她小偷小摸的动作,也松了口气,她哎呦一声:“老奴这不是也是关起门来才敢和小姐说这些吗?”
“关起门来同我编排二姐,那出了门,岂不是要同人编排我?”薛执宜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不知为何,总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威压。
乔妈妈也不知三小姐是怎么了,分明平日和二小姐最不对付,此刻竟无端维护起了二小姐。
但她也只能打嘴告饶:“小姐说的是,老奴不过是个粗鄙妇人,长着张胡说八道的嘴,小姐别和老奴计较。”
薛执宜敛眉,不置可否。
这老东西仗着是傅泠指派过来的人,拿腔拿调惯了,不止如此,老东西还是傅泠留在她身边用于监视她的人。
上辈子抄家的时候,她本是有机会逃走的。
她和乔妈妈逃到薛府后门的时候,这老货故意闹出动静,将官兵引来,才害得她落入大理寺之手。
再后来,她临死前,亲眼看见乔妈妈跟在傅容心和傅泠身后。
是啊,只有落入贱籍,没为官妓,才算是应了那句“落入泥沼,身败名裂”的预言。
乔妈妈会出卖她,想必都是傅泠母女的授意。
见薛执宜不语,乔妈妈埋着头,额上出了一片细汗。
这个她带大的小妮子素来是最好糊弄的,怎的跌个水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看着这老妇因心虚而弓着的身子,薛执宜面无表情,兀自伸手,捻起了床头小案上的茶盏。
看着香气氤氲,还带着热气儿的茶,薛执宜的唇角细不可察地带了笑意。
她默默掐了一小块案上的杏仁糕,搓成细粉,落入茶汤。
旋即,她莞尔:“好了,我还真能为这事罚妈妈不成?”
乔妈妈的呼吸一松,抬眉,只见薛执宜温婉的脸上绽着笑,一如既往,一派天真。
“我这也是不想妈妈在外头落下话柄。”
说罢,薛执宜端着茶盏:“为我奔波了一日,妈妈吃盏茶吧,往后可要记得,千万谨言慎行才好。”
乔妈妈连声诺诺,赶忙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薛执宜微笑看着那被喝光的茶,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这辈子她一定要让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既然如此,不如,就从这老东西开始吧。
乔妈妈搁下茶盏,用袖口擦了擦嘴。
“小姐若没有别的吩咐,老奴便先退下了?”
不知怎的,这小妮子今日邪乎得很,这屋里她是待不下去了。
不料,薛执宜却道:“有呢。”
乔妈妈又一愣,顺着薛执宜的视线,她看向床头案几的方向,只见那里放着一只锦盒,盒口处被一张桃花笺封着。
“今日我和二姐这事本是意外,她因此受罚,心里想必不好受,我备了一点薄礼,妈妈帮我送去吧,只说是二姐议亲在即,这是我送给她的贺礼。”
乔妈妈也不知她对二小姐何时如此大度了,但还是忙不迭接下:“是,老奴遵命。”
说罢,便拿起锦盒头也不回出了门去。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矮胖身影,薛执宜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捻起一块杏仁糕,抿了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可这样香甜的东西,有时候也是能要了人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