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峥没得选,必须要过问许闻意的意见。
那是十天里的第六天,贺峥和李枕枕熬了两个大夜把最后的图纸完成,当天就交给了老师。
得到的反馈当然是好的,两人走到这一步,对自己做的事,有着最基本的判断。
“我们俩多牛啊,必须一次性通过。”当着老师的面,李枕枕都是这么吹牛的。
贺峥翘了下嘴角,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结束了这件事。
他们最后要做的事,就是处理实验室的这具六百年前的古尸。
还是李枕枕先问的,他知道基本的处理方式,但很好奇,老师们最后会怎么处理。
几位老师显然是商量过的,只互相看了一眼,就由杨老师来回答他们的问题:“陪葬品会运回秦水镇,我们考虑了一下,虽然会产生经费,但还是希望盛初能回到他原本的故土安息。”
对于考古挖掘出来的尸体有几个处理办法,一是就地掩埋,大多数挖出来的古尸都很普通,没有研究价值,大部分挖掘清理都在现场进行,完成后,会就地掩埋或者收纳到文物局保管。
这一类古尸没有任何考古和现实价值。
二是就地保存,这一类古尸一定会有他的特点,比如说他的动作能让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最具代表性的是在国内某地曾经出土过一具一直保持着驱赶马车的姿势的尸体1,这具古尸就算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仅仅是看到也一定会觉得震撼。
考古学本身就是一个挖掘真相的过程,这样的古尸背后一定会有他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此他才以这样的动作被保存了这么多年。
三是火化,这一类古尸势必带有毒性,又或者成为尸毒。形成尸毒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古尸本身自带,或许是下葬时为了防盗墓贼做的防盗措施;第二是由于棺椁密封性太好,病毒和微生物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断繁殖及变异产生,使棺木本身变成一个危险品。
盛初的墓是自然坍塌的,并且棺材密封性不够好,情况三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他们在开棺前,还是对放置棺材的实验室进行了空气和微生物检测。这也是杨老师他们没有在最开始直接开棺的主要原因。
四是收藏在博物馆,这是最后一种情况,大多数保存的都是湿尸。挖掘出来的古尸大多腐烂,或者仅仅只剩下骨骸,这一类尸体没有被展览的必要。能够留在博物馆里展览的大多都是历史意义,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对古人牛叉的防腐技术表示敬佩。
当然这是官方说法,贺峥有时候觉得,如果考古出来的人物是某朝某代的皇帝,哪怕是少颗门牙,都很值得被拿出来展览。这种事贺峥当然不敢说。
话说回来,把盛初运回秦水镇其实是不可避免是事,如果预料不错,盛初这个人所有的一切从在秦水村被人发现开始,就只能属于博物馆了。
但盛初明明还活着,却要被人当做东西处理。
贺峥想为他争取点什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关于盛初这个人背后的故事仍然无从查起,这和先处理他的骸骨却并无联系。
贺峥问了个问题,这是杨老师第二次觉得他有点奇怪,贺峥问:“老师,如果我们找到了盛初的家人,会有其他更好的处理方式吗?”
他们把盛初运回秦水镇是打算找个好地放埋了的,这是件带有个人情感的事,但无论是参加项目的老师,还有学生都带有这样的感情。
盛初的故事很少,他们知道的不多,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当下对这个人的感情。
贺峥的问题奇怪的点在于他对盛初似乎带着比他们更深的感情,杨老师猜测这或许和贺峥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情有关,又或者他年纪不够大,对生死病死看的不够透彻。
如果是杨老师自己的话,认为死了之后骨灰一扬,洒进江河都可以,他和家人关系不错,这和看淡身后事没有关系。
但杨老师也没有对贺峥说这些,只说:“到时候酌情处理,盛初现在属于秦水镇文物局,就算埋了也属于他们,后续要怎么处理还要具体沟通。”
贺峥晚上回去和许闻意说了这件事,许闻意当时只觉得很无奈,贺峥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许闻意端着白开水,吹个没完,被热气糊了一脸:“六百年前我死就死了,什么事不关我事。结果回到六百年后,关于我的事还是得什么都知道。”
许闻意喝了一口水,砸吧了两下嘴:“贺峥,你想我说什么?”
盛小少爷,劣根毕露,又嚣张又骄纵,贺峥揉了揉他的头发:“几天没洗头了你。”
许闻意头不疼了,晃了晃脑袋,挣开贺峥的手:“中午刚洗。”
贺峥:“不是让你别洗?”
许闻意:“没洗你摸那么开心?”
贺峥哼笑:“许文物,你越来越嚣张了。”
许闻意放下杯子,起来给加湿器加水,加湿器是前段时间因为许闻意流鼻血贺峥给买的,回来又从贺峥桌上拿了杯子,拎着水壶给贺峥倒了杯水:“贺峥哥哥,你喝水。”
贺峥差点给自己口水呛死。
把椅子挪过来坐在许闻意边上,手搭着他的椅背,这个姿势像是要把许闻意圈住,问他:“说真的,你怎么想?”
许闻意靠在椅背上,贺峥摸着他发尾长了长度的头发,贺峥最近老喜欢这么动他,许闻意似乎很习惯:“我真不知道你想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