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瞬间,秦观月心中生出一种渺茫的期冀。
像将要溺毙之人抓住了块浮板,她将满腔酿成眼中的乞怜,望向殿上那被月色笼罩之人,虔诚地盼望他能救她于水火。
顾珩端坐在那儿,温情的烛光照着他的侧脸,映出了一张矜贵傲然的面孔。他淡淡地扫了秦观月一眼,目光落在了秦观月耳垂的绿松石坠上。
翠的像是秦国公府后院的竹。
她就是在那片竹林中与秦小世子举止亲昵,又对他满口谎言,虚荣算计。
一个全无大智,空余美艳皮囊、卑劣心机的假狸猫,偏要装作幼承庭训,规行矩步的真小姐。
他不是佛圣,不该渡她。
顾珩看着秦观月垂眼站在那儿,像只将被恶狼扑食的鹂鸟,弱小而又无助,令人无限怜惜。
救她其实不难,只要他愿意开口,哪怕只是皱皱眉头,她就能得救。
可惜,他是覆霜载雪的高洁青松,不会为人间浅薄的春光而动摇丝毫。
淑妃坐不住了,走上前拉住秦观月的手:“贵妃娘娘,妾身带您去后殿更衣。”
殿上的顾珩移开了目光,秦观月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她决然地转过身,昂首迈下玉阶,勉强在众人面前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骊台后殿,秦观月愤愤取下那对绿松石坠,随手扔在一旁。而后褪下宫裙,换上舞裳,
满腔怒火熊熊灼烧着她的心,不甘与懊恼叫嚣着要破土而出。
顾珩与秦家小姐不是旧相识吗?如今“秦家小姐”有难,他怎能如此心安理得。更何况,秦观月与顾珩也有过一面之缘,于情于理,他都该出手相助才是。
顾珩果真和她想象的一样,是道貌岸然的假君子。
窗外夜风拂动,树影婆娑,骊台隐有飘扬弦乐声起。
在众人或调笑或期待的目光中,秦观月身着一袭鸾纹正红舞裳,外罩一层绣金莲的薄烟纱,迤地的裙尾划过玉阶,金莲熠熠而绽。这舞裳仿似为她量身而制,包裹着她曼妙有致的玉体,行动间,有轻云流风之态。
燕帝推开了身边喂酒的美人,直起身来,将灼灼的眼神黏在了贵妃的身上。
凤灯之下,衬得秦观月容貌更艳,肌肤宛如盛冬新落的雪,兰靥之上,黛蛾弯弯,红唇娇润。
顾珩的眼中飞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很快又沉寂如初,依旧端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伴着乐曲声,秦观月纤腰轻折,步下生香,长袖轻软若流云,翩裙流曳似轻风。那雪白纤细的玉臂,由袖中缓缓展出,葱指轻捻,如水中清莲绽于绿波。
淑妃气恼地握着酒盏,恨不能将其捏碎。
她本以为这位新贵妃身为国公嫡女,定会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在陛下和众臣面前失了分寸,引得燕帝大怒。
却不想秦观月不仅没有半句怨辞,反倒是像是将所有的不满都化作了热情,随着乐曲激进而扭转腰肢,活像一尾灵动的妖蛇,吸引了所有人的心魄。
秦观月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团火,点燃了殿内男子的所有欲念,他们像是饥饿的野兽,眼神中的欲望□□而又直白。
甚至更有甚者借着酒劲高声叫喊,满面通红地说起污言秽语。
随着激烈的动作,秦观月白嫩的肌肤下薄染了一层诱人的红晕,雪脯如浪潮般微微颤动起伏。她用那双横渡秋波的眼,勾魂摄魄地望向顾珩。
不知为何,顾珩想起那日秦观月凑近他时,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幽香。
顾珩自宽袖下伸出手,握住了膝旁的拂尘,清癯的骨节下似乎藏着一股隐忍的力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烦躁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他紧了紧手中的拂尘。
那些调笑的声音落入顾珩耳中,很刺耳,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好了。”顾珩突然沉声开口,殿中乐曲戛然而止,正在兴头上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殿上眉目疏冷之人。
原本舞乐升平的骊台沉寂下来,观月也停下了舞步,静静瞧着他。
顾珩慢条斯理地抚平袍上褶皱:“陛下龙体初愈,该回去服丹药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块沉石压下,寂静的骊台,只能听见众人浅静的呼吸声。
没有人敢说话。
“咣当”一声,燕帝手中的青铜酒盏掉落在地,溅开一片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