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柔面色一僵,显然被戳中了小心思。
岁安忽然放下杵着脑袋的手臂,人微微后靠,换了个闲适的坐姿,谢原敏锐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低头拨弄手腕上的镯子。
片刻后,万柔开口,语气稍微软了一点:“大人明察秋毫,民女自是不敢造次。”
谢原:“今日之事自不必说,沁园那日,是不是你在树上放蛇偷袭?”
万柔扯扯嘴角,无畏无惧:“是。”
“当日武隆侯世子设的酒宴,我夫人曾见到你作了歌姬打扮出现在酒楼,那日,你也想动手?”
万柔开始失去耐心:“谢大人,你这么问可就没完了,我在长安城呆了好几个月,还真数不清到底计划过多少次,哪能都记住?你也说了,今日我是被当场抓获,你们足够判我的罪,至多要我一条命,再多我也没了。如何?”
“谢大人!”霍岭自对上谢原以来,一直有些明里暗里的较劲,但今日,他竟完全卸下了自己的姿态,言语间全是恳切相求:“霍某知道万娘子所犯罪过,定难轻饶,霍某愿代为受过,绝无二话。”
其实,在听到万柔的话时,谢原心里基本上能确定,岁安列举的那几次,十有八九都没感觉错。
至于她的目的,恐怕和当初霍岭的动机有些异曲同工。
他们都看到朝廷没能还万劼一个公道和清白,心感愤怒不公之际,也选择了用极端的方法。
但不同的是,霍岭是有计划的埋伏在北山,想借岁安将事情闹大,逼的朝廷去查。
而这个万柔,她跟着父亲混迹漕运线,性子养的像个男孩子,纵观她的行事——疑似拐骗岁安,放蛇,下药,这种直接又没有底线的行为,说是发泄和报复也不为过。
霍岭是长公主派给他帮忙的人,一向与他不对付,今日还摆足了要保万柔的姿态。
谢原倒是不担心与他撕破脸,毕竟他有心,人家未必领情。
果然,霍岭说完,万柔非但没有心软动容的样子,反倒恼怒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和你很熟吗?我虽是个女子,但也知担当二字,你说他是个好官,那我就看看,他怎么当这个好官,我的罪你尽管定,我父亲的冤,你最好也能平!”
最后几个字,万柔咬的格外重,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不服不甘的逆反姿态。
谢原见多了这样的人,自是有招数让他们学乖,可这里并不是司狱,岁安也还坐在一旁……
就在谢原无意瞥向岁安时,发现她已没玩自己的镯子,而是盯着万柔,若有所思。
刚刚成婚时,谢原觉得与岁安相处的越多,不懂她的也越多,而今却觉得,与她相处的越多,发现的惊喜就越多,让他忍不住更加认真的审视她、了解她,也更喜欢她。
经历了这些事,若再将她当作天真小娇娘,他就真是个天真小儿郎了。
谢原眼珠轻转,心思内敛,有了主意,轻声唤她:“岁岁。”
岁安思绪被打断,转过头,意外的发现谢原脸上泛着难色。
她怔了怔。
谢原用笑容掩饰自己神情里的不自然:“岁岁觉得,应当怎么判?”
他这么一问,所有人便都看向岁安。
阿松玉藻等人是惊讶于郎君会在办正经事时征求夫人的意见,万柔是不解与审视,至于霍岭,他一开始就想从岁安这里求情,现在见谢原都在征求岁安的意见,越发将这面善可爱的小娇娘当做了希望。
岁安被谢原这么一问,不免思考起他的态度和立场。
万柔做了这些事,死罪可斟酌,活罪却难逃。
偏偏她浑身是刺,逆反到了骨子里,别说谢原,就是霍岭一心救她,她也未必领情。
谢原自是不会被一个小女子的态度困住,让他露出这等踟蹰之色的原因,难道是霍岭?
霍岭是母亲留给他的人,为的是追查杀害松州小吏万劼的真凶,查出参与贪污漕银的全部犯人,若谢原此刻要动万柔,霍岭必定出手保她,两方很可能产生摩擦,甚至关系崩裂。
谢原是顾忌和霍岭闹僵,顾忌母亲,所以才要问她?
其实,这事也不难办,谢原要办万柔,霍岭要保万柔,关键便也在万柔身上。
岁安眼珠一转,反问:“夫君,妾身可否问万娘子两个问题。”
谢原微微一笑,心底竟忍不住升起些期待,语气亦是明显区别于对外的温柔:“随意问。”
岁安得了允许,有模有样的正了正,她看向万柔,声平且柔:“万娘子,我想问你两个问题,希望万娘子能如实回答。”
万柔已经受不了了,“你们到底……”
“张骁是你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