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进来之后,先对裴君深施一礼,接着自己介绍说:&ldo;鄙人姓高,从小在徐无山中跟随高道学习符禁之术,略有小成,听说贵公子病重,不揣简陋,斗胆自荐。&rdo;裴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这书生一遍,见他年纪虽轻,举手投足之间,却老成持重,似乎不是那种四处招摇撞骗,空口说白话的浮浪之徒,所以,他虽然是朝廷命官,一听眼前这书生说能治好儿子的病,急忙站起身来还礼,略略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亲自将此人延入后房,给自己的儿子诊视。
书生摇着扇子,走到病榻前面,掀起孩子的眼皮,瞟了一眼,便退了出来,对裴君说:
&ldo;这孩子眼有重翳……&rdo;说着轻巧地打开折扇,又啪地一声合上。&ldo;乃是有妖狐作祟,普通的针石根本就无济于事,不过……&rdo;他语气微顿,&ldo;我学的法术,刚好能够对付!&rdo;
&ldo;那就请先生救救我的儿子吧!&rdo;裴君急切地道。
&ldo;大人请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rdo;书生胸有成竹地说。
清退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之后,书生从袖子里掏出几张朱砂书就的纸符,手指轻弹,纸符轻飘飘地飞出去,粘在床头,屋顶,窗框上,他口唇翕张,念念有词,吐出些谁也听不懂的咒语,脚下做禹步,嘴唇动得越来越快,咒语念得越来越急,旁人听在耳里,简直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之感。他的身形开始还能够分辨,后来就变成了一室散乱的影子,铺天盖地,四面飞舞,仿佛无处不在……
裴君守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到了日暮时分,屋子里的咒颂之声便渐渐停了下来,啪的一声,门开了,书生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神情疲惫,眼角下垂,累得仿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费力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裴君夫妇进去,二人急忙推门而入,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宁儿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裴君夫妇忐忑地走到床前,那孩子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说:&ldo;爹爹,母亲,我的病好了!&rdo;言语如常,神情灵动,再也不像以前的那副痴傻的样子。
裴君夫妇大喜,拉着书生的手,眼含热泪,道:&ldo;先生真乃高人,不仅救了小儿一命,也挽救了了我们夫妻两个啊!&rdo;
说罢,让家里的仆妇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请书生坐在上座,席间频频劝酒。饭后,又包上了价值不菲的黄金白银和锦绣绫罗,让书生一并带走。
书生也不推辞,将赠礼悉数收入囊中,临走之前,对裴君说:&ldo;可怜天下父母心,大人一片盛情,小可感念在心,只是这孩子要完全痊愈,尚需些时日,以后,我会每日前来,为宁儿疗治!&rdo;
&ldo;有劳先生了!&rdo;裴君一揖到地。
书生走后,宁儿的病果然就奇迹般的好了。坐立起行,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然而,正如书生预言的那样,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这孩子仿佛神魂俱失一般,痴痴地坐在那里,谁叫也不应。有的时候,旁若无人地又哭又笑,好象得了疯病似的。
裴君原本已经开始敞亮的心情,又渐渐堕入了黑暗。书生每次前来,裴氏夫妇都苦苦哀求,请他务必想办法把宁儿的病根除去,为此,他们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书生道:&ldo;宁儿得病日久,神魂为妖魅拘系,现在还没有回归,大人不必担心,再过几日,必当痊愈!&rdo;
裴君夫妇重重地点着头,现在,这书生就是他们的救星,一定要牢牢抓住,才有希望,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地相信,并坚定地予以执行。
几天过去了,宁儿的精神虽然大有起色,但一直没有恢复到的病之前的状态。书生只是告诉他们不要着急,他自有办法。可是,裴君夫妇又怎么能不急呢?
过了几天,又有一个姓王的书生求见。
王生的话与高生如出一辙,说自己怀有神符,能以呵禁之术除去妖魅。听说贵公子患病,愿得一见。裴君心想,多一个人诊治,对儿子的病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倘若这人比高生法术高超,说不定宁儿就此痊愈了呢。于是便叫人把王生请进来,带他去见自己的儿子。
王生一踏进房门,便失色道:&ldo;贵公子狐魅缠身,故有此症,要是不及早想办法,恐怕会越来越严重啊。&rdo;裴君听了之后,便把此前高生的诊治一五一十地跟王生说了一遍。王生一听,神秘地笑了,他踱到裴君身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
&ldo;这孩子的病,到现在也没好,您怎么知道……高生他……就不是狐狸精呢?&rdo;
裴君听了,大吃一惊,他踉跄着退了几步,靠在书案上,是啊,他从来也没有想象这样的可能:自己竟然会引狼入室!
&ldo;我听祖师说,妖狐最善此道,拘执生人真元,装神弄鬼,骗取钱财。既然高生已经出手,贵公子的病,没有理由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好,所以,我猜呀,不是他道术低劣,就是‐‐他根本就是始作俑者!&rdo;
裴君听了以后,心如鼓擂,大口喘着粗气,既然王生这么讲,想必有他的道理,于是,便叫家丁依照王生的吩咐,在院子里面设了神坛,摆上糕点和果品,请王生登坛做法。
王生整肃衣冠,口含清水,登上神坛,他中指和食指并拢,朝虚空中疾点而去,接着连斥三声,口中所含清水,也忽地喷了出去,在夏日的阳光下,映出一道道斑斓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