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披着墨云龙纹大氅,没乘辇,也没打仪仗。只是由曹德引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会宁殿。殿前跪着两个顶着水盆的宫女,曹德往下看去,只瞧着长长的睫毛上凝了些灰白,面上泛紫。
屋内温暖如春,竟觉得热,只见林修媛用红彤彤的绣花小被子包着小帝姬在内堂打转,后面跟着一群端盆送水的宫女。她抬头一看,也不行礼,飞奔过来,急惶惶道:“皇上,晞女吃了太医开的药,也没起效,总是昏睡发噩梦,这可怎么好。”说到后面,声音微哑,眼里蓄满了泪珠。
赵煦也没多说,掀开小被子一看,小姑娘脸颊红如苹果,小鼻子哼哼了两声,入手额头有些微烫。
“晞女高热,太医没开药吗。”他轻声问。
“太医只道晞女梦靥,从未高热。”她整个人如藤蔓般靠在赵煦身上,好似这样才能找到半点力量。晞女无端遭受祸端,皇上不但不处罚那人,还好吃好喝供着,就留她日日为女儿揪心。
赵煦眉毛一挑,把卷成球样的被子扯开去,林修媛见状拖着他胳膊不放,十个长长的指甲陷了进去。哭喊着:“皇上,别,晞女病着呢。”
“你这娘怎么当的,孩子没病都给你捂出病来了,看来晞女早日去葛妃那教养才是。”赵煦的脸跟外头阴天一般,能滴的出水来。
林修媛当下面色发白,嘴角下耷,带着变调的哭腔说着:“皇上,晞女是臣妾身体掉下的肉,自幼在臣妾身边长大,眼下要母子分离,孩子便是日夜也睡不安慰。皇上,等晞女再大些再送去葛妃娘娘那吧。”话音未落,小帝姬突然睁眼嚎哭,小身子一抽一抽,喘气不来。赵煦一个大男人哪里带过孩子,顿时手足无措,把烫手包裹往林修媛手里塞。
“爱妃爱女心切,朕岂不明白,古有孟母三迁为儿,晞女虽说只是个女儿身,也得学会懂些道理。慈母多败儿,葛妃性情坚毅,行事稳妥,朕看是极好的。只是一味胡搅蛮缠,堂堂帝姬也失了泱泱气度。”他背着手道。这话说的有些冠冕堂皇,帝姬不是皇子,严格管教也轮不上。
林修媛知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一边哭着哄了小帝姬,一边往她脸上挨了又挨。
赵煦坐了会,道:“爱妃切不可伤身,朕去瞧瞧锦贵嫔,晚上过来看晞女。”
林修媛木然浮起一丝笑:“恭送皇上。”
会宁殿外,曹德会了皇上的意,对那快成冰人的宫女道:“为帝姬积福,你们俩起来吧。”
天愈发阴沉了起来,刮起的冷风如针往人脸上扎,地上扬起了白灰灰的粉尘,竟是雪沫子。曹德怕皇上着风寒,要手下一溜抬来依仗。等等把阵势做足了,一行人往繁英阁去。
繁英阁遍布竹梅松等物,其他杂草杂花,不管多名贵,锦贵嫔都要人拔了去,道:只有这品行高洁之物才配在阁中待着,其他家花野花妖异无格,不要生生污了眼。
赵煦进了大堂,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却不见锦贵嫔。领头的宫女不卑不亢道:“娘娘这会在暖阁;”她又瞧了一眼年轻君王舒缓的下巴线条,道:“娘娘请皇上去暖阁,说便会知道。”
“起来吧。”皇上颔首。
天光大盛,一扫阴霾,外头纷纷扬扬落起了初雪,锦贵嫔优雅执壶给案上白瓷宽口盆里的齐葱绿倾水,身后花雕木刻的窗棂氤氲着一层泛紫微光,她的墨底白梅衣衫真真恍如雪中怒放一般。对着赵煦莞尔一笑:“这株叶花双蝶还未□,想来年后就能闻香了。”
赵煦面上微讶,却还是走上前去,笑道:“花儿太娇嫩,也就是在暖阁里才依旧繁茂,仙儿有心了。”
锦贵嫔这才想起要见礼,盈盈俯身,环佩玎珰,朗声应道:“皇上万安。”
“仙儿也这般多礼,可见生份了。”他俯身拥她入怀。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良久,锦贵嫔道:“皇上可有为难之事。”
皇上笑了笑:“这雪愈发大了,苏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皇上英明。”
“若后宫前朝都和苏爱卿这般为朕着想,那真是天下太平了。”
锦贵嫔心里都暖融了,之前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