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神情,十分淡漠。他是因为家贫,自小送去小修院的,是母亲硬送进去的
,就成了这一生。“可以再多做一点事?”我说。他笑笑,说∶“人们不大需要我
,临死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一个神父,平日要的是面包。这东西,我自己也要,一
份薪水养爸爸、妈妈还有三个弟妹,你说我们在吃什么?”
我不说话。贝尼又说∶“有几个月,我去城里做兼差,主教知道了,说要对教
区专心些,后来只有不去上工,才不讲了。”我知道,贝尼一个月所得的神父薪水
不多,巴洛玛告诉我的。他也养家。村里没有人给教堂奉献的。
附近有牛铃的声音,南的口哨是把手指放在口里吹的那种,尖锐而急切的传过
来。贝尼一低头,匆匆走了。
中午吃过马铃薯饼,我说要进城去买东西。巴洛玛要跟,夏依米脸上很快乐,
傻子似的。巴洛玛被我们架上车,她自己走的,很吃力的走,神经质的笑个不停。
那天进城有如提早过圣诞节。火腿、香肠、腊肉、乳酪、蛋、冰淇淋,还有糖、油
、酱、醋、咖啡、茶、面粉、毛衣一大车装回来……。大家都开心得不得了。晚上
开了一桶酒,强尼喝醉了,拿起西班牙北部的风笛叭叭叭的吹个不停。
“我们去教堂玩,我们去坟场看鬼火,走嘛走嘛━━”巴洛玛叫起来,我们拿
毯子把她包扎好,抱著,开车往坡下冲,一路叫下去,村里早睡的寡妇一定吓死了
。
“小时候,我们四个姐妹就坐在这一条条板凳上打瞌睡,有一回板凳突然垮了
,我跌得四脚朝天,妈妈立即上来打,口里念著圣母马利亚、耶稣基督、天啊!巴
洛玛,你的内裤给人看见了啦呀━━”巴洛玛在教堂里大笑个不停。幽暗的教堂只
有一盏油灯点在圣母面前。我跪下去,急急的祷告,很急,因为白痴在拉人的辫子
,不给安静。一直向圣母喊━━继续叫巴洛玛看得见,她又看见了,天呀!不要叫
她再关闭自己了。行行好,给夏依米一个事情做吧。
贝尼看见我们吵闹,也没说圣母马利亚会生气,一直要锁门赶我们出去,说吵
醒了村里的母亲,会责骂他的。于是我们抱起巴洛玛去了墓地。
墓地是全暗的,那些大树给风刮著,叶子乱响。巴洛玛就说∶“你看,墙上有
一片磷火,是坟场里的泥巴砌的墙,我的祖宗统统躺在里面,有没有蓝火?有没有
?”我专心去看,什么也没有,可是那风的声音太怕人了。就在这时候,白痴手上
拿的风笛叭一下又响了,我们哇的叫起来往车里跑,丢下了巴洛玛。她抱住教堂走
廊上的柱子,喊救命。
家里的必须用品又去城里买了一满车,都是可以储存的食物。那几日,大家的
心情盯似都放松了。巴洛玛也不要人抱,每天撑扶在火炉边压她的中枢神经。孩子
们睡下时,我们在深夜里起火,围著壁炉说话,神父和白痴还有老狗,照例是在的
。问巴洛玛眼睛怎么了,她说看得见人影和光。那一阵,她有时很疯狂的笑闹,有
时闷闷的坐在门槛上用手剥豆子。
“这么破费,总是叫我于心不安的。”她说。
“万一老了,还不是来跟你住,别讲啦!”我给骂一句过去。
说到这里巴洛玛突然喊了一声∶“这种无望的日子,要到哪一天?冬天大雪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