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珍又不说话了,有点不高兴了,她原本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你不认为一个人需要结婚的经验吗?”她问。
“你认为结婚是一种经验吗?”厄秀拉反问。
“肯定是,不管怎样都是,”戈珍冷静地说。“可能这经验让人不愉快,但肯定是一种经验。”
“那不见得,”厄秀拉说,“也许倒是经验的结束呢。”
戈珍正襟危坐,认真听厄秀拉说这话。
“当然了,”她说,“是要想到这那个。”
说到此,她们不再说话了。戈珍几乎是气呼呼地抓起橡皮,开始擦掉画上去的东西。厄秀拉则专心地绣她的花儿。
“有像样的人求婚你不考虑接受吗?”戈珍问。
“我都回绝了好几个了,”厄秀拉说。
“真的呀!?”戈珍绯红了脸问:“是什么值得你这么干·你真有人了吗?”
“有,年薪上千镑,而且人很棒,我太喜欢他了。”厄秀拉说。
“真的呀!是不是你让人家引诱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厄秀拉说。“一到那时候,压根儿就没了引诱这一说。要是我让人家引诱了,我早立即结婚了。我受的是不结婚的引诱。”说到这里,两姐妹的脸色明朗起来,感到乐不可支。
“太棒了,”戈珍叫道,“这引诱力也太大了,不结婚!”她们两人相对大笑起来,但她们心里感到可怕。
这以后她们沉默了好久,厄秀拉仍旧绣花儿,戈珍照旧画她的素描。姐妹俩都是大人了,厄秀拉二十六,戈珍二十五。但她们都像现代女性那样,看上去冷漠、纯洁,不像青春女神,反倒更像月神。戈珍很漂亮、皮肤柔嫩,体态婀娜,人也温顺。她身着一件墨绿色绸上衣,领口和袖口上都镶着蓝色和绿色的亚麻布褶边儿,长筒袜则是翠绿色的。她看上去与厄秀拉正相反。她时而自信,时而羞赧,而厄秀拉则敏感、充满期望。这小地方的人让戈珍那泰然自若的神态和毫无掩饰的举止吓着了,说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刚从伦敦回来,在那儿住了几年,在一所艺术学校边工作边学习,过的是出入于画室的生活。
“我现在在等一个男人的到来,”戈珍说着,突然咬住下嘴唇, 做了个奇怪的鬼脸儿,一半是狡狯的笑,一半是痛苦相。这模样把厄秀拉吓了一跳。
“你回家来,就是为了在这儿等他·”她笑道。
“得了吧,”戈珍尖声叫道,“我才不会上赶着去找他呢。不过嘛,要是真有那么一个人,相貌出众,又收入颇丰那——”戈珍有点不好意思,话没说完。然后她盯着厄秀拉,好像要看透她似的。“你不觉得你都感到厌烦了吗?”她问姐姐,“你是否发现什么都无法实现·什么都实现不了!一切都还未等开花儿就凋谢了。” 。。
姐妹俩(2)
“什么没开花就凋谢了·”厄秀拉问。
“嗨,什么都是这样,自己啦,一般的事情啦,都这样。”
姐妹俩不说话了,都在茫然地考虑着自己的命运。
“这是够可怕的,”厄秀拉说,停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你想通过结婚达到什么目的吗?”
“那就是下一步的事儿,不可避免。”戈珍说。
厄秀拉思考着这个问题,心中有点发苦。她在威利·格林学校教书,工作好几年了。
“我知道,”她说,“人一空想起来似乎都那样,可要是设身处地地想想就好了,想想吧,想想你了解的一个男人,每天晚上回家来,对你说声‘哈罗’,然后吻你——”
谁都不说话了。
“没错,”戈珍小声说,“这不可能。男人不可能这样。”
“当然还有孩子——”厄秀拉迟疑地说。
戈珍的表情严峻起来。
“你真想要孩子吗,厄秀拉·”她冷冷地问。听她这一问,厄秀拉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我觉得这个问题离我还太远,”她说。
“你是这种感受吗?”戈珍问,“我从来没想过生孩子,没那感受。”
戈珍毫无表情地看着厄秀拉。厄秀拉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