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没跟朋友们说的是,叔叔离开的那天,其实是他的十七岁生日。
因为是生日,所以才会特地留下蛋糕。
他们不知道在家里永远只做三明治的叔叔,是什么时候掌握做蛋糕这么高级的技能的,也许是默默旁观十二岁开始进军厨艺界的小景捣腾食材,自己靠眼睛悄悄学会了?
总之,蛋糕的卖相挺不错,奶油抹得非常匀称,表层还放了水果切片作装饰,一包有十七根的小蜡烛没有插,单独放在显眼的位置,似乎想让寿星自己动手许愿。
诸伏景光当时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描述,到底有种整个人都放空了的感觉,无数个带着恍惚的疑问凭空涌出,把他的双腿深深钉在原地,半晌不能动。
太突然了,叔叔在跟他们开玩笑吧?可是今天又不是愚人节……诶,不是吗?
时间快到了是什么意思……一直知道他身体不好,想联合零和兄长把他拖进医院做检查,但一次也没有成功过,所以就是在这反反复复的拖延中,他的病情终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未婚妻也是,十年了,他们从没有从叔叔口中听到未婚妻这个词,应该说,叔叔自己的事情,除了一早就被发现的警察的工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迷茫浑噩的少年大概还想说,为什么是今天呢?可是这般无理取闹的话语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也并没有要迁怒的意思。
和他一起兴冲冲进屋的降谷零,此时也看完了叔叔的信,表情空白了许久,难以接受的部分都一样。
十年的时光仿佛稍纵即逝,却超过了他们如今生命历程的一半,卫宫切嗣,这个男人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景!”
降谷零急躁地开口,似是急于从呆站的朋友口中确定这封信是假的,可他还是没能说出下文。
诸伏景光从愣怔中回神,目光重新落到摆在桌面的蛋糕上。
他像是没听到零的声音,愣愣地伸手,拿起勺子,挖下蛋糕的一个边角,将大半是奶油的蛋糕送入口中。
降谷零听到勺子落地的脆响,再一看,诸伏景光已颓然伏地,咬紧牙关,捏成拳的右手重重砸上地板,强忍情绪的神色晦暗。
“……”
金发少年的手指颤了颤,表情同样晦涩。
他也取过一只勺,挖下蛋糕塞进嘴里。奶油入口的瞬间,不用咀嚼,少年的瞳孔便不禁收缩,似是痛苦又似悲愤的情绪呼之欲出。
“我就知道……又是这样……”
景把地板砸得砰砰响:“他又把盐当成糖了!到底放了多少盐,半袋子吗?”
一口下去舌头就废了,这滋味实在酸爽至极,无法为外人道。
诸伏景光的悲伤逆流成河,降谷零也不禁潸然泪下。
“叔叔这么生活废的人……独自在外面过着的是什么凄惨的生活啊!他不仅分不清糖和盐,酱油和醋,不会用洗衣机,还讨厌铺被子,浇花能把花浇死!”
“呃,零?你等等,叔叔虽然确实……不太擅长家务事,但应该没有你说的这么……”
“难道在外面就是天天住酒店?也不是不行,但酒店百分百没有家里好吧!可恶,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吗?”
“零……”
降谷零自顾自地发泄着,满口都是对那个男人不负责行为的抱怨。
诸伏景光只在中间出声了两次,之后沉默不语,仿佛没有可打断他的必要。
两个就快要真正长大的少年安静了很久,昔日总是充斥着争吵与欢笑声的厨房,好像第一次这么安静。
他们今天急着回来,是想跟叔叔说,高明哥完成了警校学习结束后的实习,已经正式入职了,他们深受鼓舞,以后也要进警校,紧跟叔叔和兄长的步伐。
喜悦猝不及防被浇灭,心里空荡荡的。甚至于,兄长还不知道叔叔走了的事情。
“零,叔叔去找他的未婚妻了,是这样吧。”
“嗯……对。”
降谷零一时没懂景为什么还要再确认一遍,不过如果是打击太大,还不想接受现实,那就可以理解了。
结果,怎么也想不到的反应出现了。
“那,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叔叔能一路顺风,早点找到未婚妻,早点回家。”
零诧异的眼神十分直白,仿佛在说,景,你真的打击过大导致精神不正常了?
诸伏景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说自己还好,不是你想的那样……罢了,其实也差不多。他没法反驳,自己确实存着逃避现实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