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有些百姓是半信半疑,加入的时间比较晚,自然大都选的后者。
满足做工百姓之后,还剩下的一小部分土地,沈清疏才以市价价格出售,尽量做了种种限制,优先卖给自耕农。
这些收入回笼了一部分资金,沈清疏从府库里又添了一部分,用来给农民“放贷”。
每到青黄不接时节,去年收获的粮食剩的不多了,新一季的耕种又要开始,农民们都得勒紧了裤腰带,有时还不得不借贷度日。
而民间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归都已经算是很厚道的,农民一年辛苦劳作下来,大部分的收益却都被高利贷攫取了,第二年不得不再借,驴打滚,利滚利,越借越多,最终还不上,沦为大户的佃农或家奴。
古代统治者也曾经试过国家借贷,但政策到了地方上,具体执行时总是走形,沈清疏反正一县之地,她想怎么搞怎么搞。
这些钱她以小额借贷的形式发放,只借给农民,年息暂时取百分之五试一试,并不赚钱,只用来弥补坏账。
这个消息一出,惊呆了城中放高利贷的财主,在他们看来,这么低的利息,不就等于是白送钱吗。
他们观察几天,发现县衙真的这么搞,农民们居然也真的相信,敢去县衙借钱。
一帮财主聚在了一起商讨对策,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谁不急啊,可真的分地之后,沈清疏威望达到了顶点,说她的坏话,百姓不听不信,甚至还跟你急。
放贷的文书们同样不敢收钱捣乱,知县数算厉害得很,亲自盯着,账目有什么问题一眼就给你揪出来。
想弹劾她却也没什么好弹劾的,一帮土财主能攀到的官员,也根本不敢去构陷她,不然真当大理寺是吃素的啊。
明面上不行,暗地里呢,盘踞在岳水之上的水匪被剿灭了,制造意外的难度大了无数倍。
找人刺杀呢,又听说这位大人骑射娴熟,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她,而且刺杀朝廷命官,也没谁真的敢,你推我我推你,哪个都不想承担责任。
什么,你说夫人好绑架,绑架她政策也不会取消,要是威胁取消,那谁绑的人,不是不打自招吗?
商讨来商讨去,一众人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恐吓欠了债的农民,再找些二流子去借贷,给县衙添添堵罢了。
沈清疏本来也做好了准备,在等他们出招,不料这些人居然这么菜,想出的招数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对于百姓们近日称呼她为“沈青天”,她也觉得受宠若惊,她只是顺势而为做这些事情罢了。
甘蔗是百姓种的,糖是他们榨出来的,卖糖的钱是他们的剩余价值,那些良田,都是大家流着热汗开垦出来的,她没有挖过一锄头,可最后,这所有功劳,竟然归结到了她一人身上。
劳动人民创造了所有的价值,其中大部分却都被人盗取了,以至于他们分到自己劳动所得时,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却要觉得感激涕零。
这样的厚爱,她只有更加用心做事。
——
光阴似水,转眼便是两年。
下值后,沈清疏照常去接人,两年过去,郭家姑娘已然出嫁,林薇止的画社也换了两个学生。
走在回县衙的路上,老老少少都笑着同她们打招呼,在整个岳水县,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位平易近人的知县,便是邻县也有所耳闻,更何况是在她常走的路上。
这两年,岳水县拓宽了官道,开辟了码头,县里的商品售出去,外面的商品也源源不断运进来,县城越来越繁华,日子也越过越好,大家都知晓这变化是谁带来的。
相比从前的热情,现在大家都表现得很克制了,三年任期将满,大家都希望她继续留任。
走过这条街,林薇止叹一口气,很是遗憾地道:“真可惜,沈大人,现在都没有姑娘对你扔手帕了。”
“你又来了,”沈清疏苦笑了一下,无奈道:“不就那几次我没能避开嘛,我要是真接了,不知道哪里的小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林薇止偏过头,轻哼了一声,“我稀罕呢。”
沈清疏笑笑,不敢说她口不对心,只手上扣紧了些。
还没到县衙门口,负鞍已经满脸焦急之色地迎了上来。
他这两年同笙寒成了亲,掌管着府中事务,人愈发稳重,沈清疏见他神色便有种不祥的预感,眉头不自觉拧起,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负鞍来不及犹豫,语速极快地道:“少爷,刚刚府里快马送来的口信,说老夫人快要不行了,让您立刻回京,兴许还能再见上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