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之际,一阵凉风挟着几点雨刮过,她心中一震,暗想糟了。
气温逐渐升高,天气越加反复无常,前一分钟还是万里白云,后一分钟就乌云密布。这几天上班,她都会放一把伞在包里。
偏偏今晚出门急,忘了带伞。
甘恬一筹莫展,咬了咬牙,冒着倾盆大雨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换了身干净衣服,她穿上透明雨衣,拿着一把伞下楼。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天灵盖上,甘恬沉沉地哎了一声,打开伞同那扰人心厌的声音隔绝开来。
小区门外极其肆意地横停着一辆车,甘恬眼神不好,看不清车型,在心中啐了句没公德心,那车里的人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话,车窗一帧一帧降下来。
周远宁从车内探出头,先入目的便是她手上的戒指,他弯弯唇,说:“嫂子,上车。”
甘恬低着头,顺从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她才坐稳,就听大老板说:“抱歉,这么晚了还让你过去。其实你明天再去看望顾叔叔也行,方予她……”
周远宁兀自顿住,这一次甘恬没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男人惜字如金,只简略地告诉她顾博年前几天饭局喝高胃出血进了医院,便不再说一句话。
她不是话多的性子,且顾忌着大老板的身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搭话。
车内的气氛顿时冷寂下来,汽车在暴雨中驶向医院。
抵达目的地,她跟随周远宁一同上了八楼。楼梯处女人衣服上的亮片与日光灯相映成辉,甘恬脸一红,缓下脚步,后知后觉地脱下雨衣。
她低头打量自己,白衬衫,蓝色牛仔裤,浅口运动鞋。探望病人无需多靓丽的打扮,但面对顾君齐的父母,不免过于随便。
周方予本就不大放心周远宁和别的女人独处,眼见助理满面潮红,正要发问,眼珠子一转看清甘恬右手上的戒指,她一把抓住甘恬的手:“天哪,顾君齐动作真快。”
甘恬僵僵地笑,好在周方予并没有多问,仔细看了一阵,就放开她的手,带领她踱进顾博年的病房。
坐病床上的中年男人面上毫无血色,看到她,很是歉意地一笑:“甘小姐,这么晚了还让你过来。”
秦忆佳只吊起凤目睨甘恬一眼,便舀起一勺小米粥吹了吹,说:“你儿子都把戒指给人家姑娘戴上了,你还像叫外人一样。”
不给丈夫说话的机会,秦忆佳径直把调羹塞进男人的嘴中,掉过头,和颜悦色道:“甘恬,坐。”
甘恬有些拘谨地在沙发坐下:“伯父的身体——”
“死不了。”秦忆佳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两手,“今儿个正好顾君齐不在,你告诉我平日里他有没有欺负你。”
“对对,嫂子,你对顾君齐有什么不满赶紧说出来,我一定帮你讨公道。”周方予也跟着帮腔。
被问的人完全捋不顺头绪,她不是来探病的么,怎么就成了顾君齐的批…斗大会了。
甘恬抿了抿唇,答道:“没有,他对我很好。”
甘恬如实回答,秦忆佳却不乐意听,父亲入院身为儿子的却远在国外,想打电话狠狠骂他一顿,电话关机。她对劳模顾机长有很大的意见,面对未来的媳妇,她不便发作,转而笑眯眯地问了些寻常的问题,两个人怎么认识的,谁追求谁,进展到哪一步。
顶着一屋子人的视线,甘恬含糊地作了答。
聊了一阵,周远宁被电话召走,眼看顾博年的身体情况好转,而周方予和秦忆佳连续几十小时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前没合过眼,甘恬提议她们回家一趟,二人点点头同意了,照看顾博年的担子就落在自己身上。
顾君齐虽继承了顾博年优良的长相基因,却没继承他温和的性格。起初甘恬还担心会变成自说自话的境况,谁知顾博年像怕她会紧张,不间歇地找话题。
夜色渐深,中年男人抵抗不住针剂的安眠成分,对甘恬道了声不好意思,就躺下入睡。
甘恬自个也困得很,向护士小姐要来一条毛毯,蜷缩在病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小憩。
梦境里载浮载沉,时而是顾君齐冷淡的脸孔,时而是周方予高傲的神情,时而是母亲严肃的表情,粗着嗓子告诫她不许婚前乱来,她浑身一颤,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