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茫然的抬头,对上郑玄阗黑的双眸,她才想起她刚才称大郎的母亲为夫人,她尴尬对郑玄福身道:“儿胡言乱语,还望指挥使见谅。”在现代,只要是结婚女性都能叫一声夫人,可在古代,夫人是诰命妇的尊称,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母亲、正妻才能尊称夫人,郑玄尚未娶妻,他的妾室哪来资格称夫人?就是大郎叫生母阿娘都是不合规矩的。
郑玄慢条斯理道:“旁人不胡言乱语,都没法把那孽障哄住。”他来了好一会,尚未入佛堂就听到王珞在糊弄自己傻儿子,他一时兴起,就站在外面听了一会。
所以她刚才忽悠大朗的话他都听到了?王珞低头呐呐道:“儿只是将幼时听来的小故事说给大郎听。”她就说几个小故事,也没有给大郎灌输不好的观点,指挥使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自己计较吧?
王珞头微微低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的覆在一双秋水明眸上,玉般的肌肤在昏暗的佛堂中似乎微微发着光晕,此时的王珞神情温顺,完全没有之前忽悠郑大郎时的伶牙俐齿,郑玄又想笑了,这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每一次见她,都能推翻他对她固有的印象,他目光落在王珞摆在书案的佛经上微微挑眉问:“这佛经是你亲自抄写的?”
王珞一怔,还是乖乖点头说:“是的。”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写了一手好字。”郑玄很难得的夸了王珞一句,难怪会这么心疼一块麝墨,到底还是半大孩子,思及此郑玄含笑温声道,“大郎摔坏了你的麝墨,我赔你。”
饶王珞七窍玲珑、伶牙俐齿,都不知该怎么应对郑玄,他这过分客气的态度让她觉得有点怕,她迟疑半晌,终究屈身行礼:“多谢指挥使赏。”
郑玄问她:“你何时入宫的?为何今天来佛堂抄经?”
王珞如实道:“我跟长姐是昨天入宫的,我们是来给七皇女当伴读的,今日还有几位同窗入宫,我想我留在庆春宫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就带着丫鬟来这里抄经。”这种事她不说,郑玄也能知道。
郑玄微微颔首,食指轻点砚台。王珞不解的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郑玄笑叹一声,这丫头看着聪明伶俐,怎么有时这么不开窍?他吩咐道:“磨墨。”
磨墨?王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让她磨墨?难道他也要留在佛堂抄经?不过王珞再不解,也乖乖的跪坐在书案前,伸手在水盂里蘸清水,冬天的水冰冷透骨,刺激的王珞打了一个激灵,她才恍然想起,她的斗篷被郑大郎拿走了,而芳池生火生得不见了?是被郑玄的人扣下了吗?
郑玄无奈的摇头:“滴水不会用水注吗?怎么行事如此冒失?”
王珞默然,她来佛堂抄个佛经,难道还要扛一套书房文玩过来?当然是能简单就简单。这是甲方爸爸的爸爸,她要忍!她默默的用手帕擦干水后,低头认真研墨。可她手还没动了几圈,就觉身侧一暖,她愕然抬头,只见几名内侍提着暖炉入内,又有人点亮了蜜蜡,让佛堂的光线明亮起来,同时一件貂裘斗篷也递到她面前,给自己递斗篷的正是接她入宫的内侍。这不是郑玄的斗篷吗?
郑玄见王珞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和陈敬,他好笑的问:“你想着凉?”
王珞连忙摇头,她才不要感冒。
郑玄见她听话的披上斗篷,满意的颔首,还不算太傻,他再次轻叩书案:“继续。”他公务繁忙,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王珞心中再次默念,甲方爸爸的爸爸!麝墨!王珞幼时为讨王朗欢心,曾专门研究过磨墨,她用的又是上好麝墨,墨块细滑,不消片刻便磨出不少黑亮的墨水。
郑玄提笔舔墨,在雪白的蚕茧纸上如行云流水般写下一页佛经,字体端庄秀美,不带半丝锋锐,反而有种精致的圆润,王珞不由看呆了,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这是郑玄的字。郑玄写完一页,搁笔对王珞说:“你的字匠气略重,我今天有事,先写一页,你照着临,回头我让人送来完整的摹本,你每日临上几页。”他说完,见王珞沉默不语,他挑眉道:“不愿意?”
王珞心头警铃大作,连忙摇头,不管这指挥使是吃错药、还是别有用心,他的示好都不是自己能拒绝的。
郑玄满意的点头,起身说:“入宫的萧七、裴九是冲着皇子孺人去的,不想入宫就离她们远一点,你今天来佛堂抄经就做的很好。”
王珞:“……”不,我觉得一点都不好,我就不应该来佛堂抄经。她见郑玄要走,连忙拉下身上的斗篷,“指挥使,您的斗篷。”佛堂里已经很暖和了,她不需要斗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