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平若之后,平衍和晗辛默默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平衍知道晗辛还在生他的气,已经整整两天不愿意跟他说话。此刻看着晗辛低头玩弄手指甲,平衍想了想,只得先打破僵局,问道:“晚饭吃什么?”
晗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似乎连搭理他一下也觉费工夫。
平衍叹了口气,低声下气地说:“我知道你是真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好吗?你别生气了。”
晗辛这才抬起眼迎向他的目光,唇边一丝冷笑若隐若现,显然并不采信他的说法。
平衍只得伸出手,轻声命令:“过来?”
她的冷笑终于毫不客气地浮现在面上,轻声哼了一下,起身便往外走。
平衍张口想要叫她,却突然皱眉扶着胸口闷哼了一声,痛苦地垂下头去。
晗辛回头过来,见他这样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生气,连忙过来扶住他的手臂问:“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心。”他声音虚弱几不可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却毫不放松,力气之大,令晗辛几次甩手都没能挣脱。“我的心难受。”他抬起眼来看着她,目光澄澈无畏,丝毫不惧她被激出来的怒意。
“那是自然。”晗辛见无法挣脱,索性也就停了下来,冷笑连连:“是了,你这样的人,黑心烂肺也是寻常,这算不得病,也犯不着我来操心。放开!”
平衍见无法令她动摇,只得放开手,微微叹气:“你真打算就这样气我一辈子吗?”
一句话却差点儿将她眼中忍了好些日的眼泪逼了出来。“一辈子?你跟我提一辈子?”她终于按捺不住,冷笑连连地发作起来:“说什么一辈子?一辈子是我们这些四肢康健经得起风露的人说的,你不配!”
这话说得相当重,若是放在以前即便是再生气十倍,她也不会如此口出恶言。但如今不同,他已经坦诚了给自己下毒以求速死的初衷,又借着求她留下算是表明了对她的心迹。晗辛就想探一下他的底线,下一剂猛药。
果然平衍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却又勉强维持着笑容:“看来你这回是真的气得很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你若总这样不理我,我即便醒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直昏迷下去。”他将她的手牵起来送到唇边,用嘴唇轻轻磨蹭着她的手背,语气轻柔得仿佛一只羽毛搔在她的心尖上:“我昏迷时时常梦见有人贴耳在我胸口,数着我的心跳不肯离去。我怕若是心跳停了她便不肯留在身边,便要用全部的力气去让心脏继续跳下去。”看着她惊讶的神情,他低声说:“晗辛,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因为有你我才努力要醒过来。你放心,即便是为了你,我也不会随意糟蹋自己的身子。”
“你……”晗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有些不可置信:“你知道……?”
“我一直以为是梦。可是前夜,还有大前夜,大大前夜,醒过来的每一个夜里,我都知道你悄悄偷听我的心跳,和梦里那人一样,一模一样。”他叹息着抚上她的头发,像是对她保证,又像是要对自己保证:“你放心,我绝不再让你如此担心了。死过一次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再轻谈生死。”
晗辛低着头,一任眼泪砸在手背上,突然觉得许久以来的委屈和担忧在这一席话间被全部释放了出去。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殷切言语,总觉得如此在他的言语下便善罢甘休有些太轻易了,可有实在没有办法再板着脸闹脾气,便只好尴尬地低头默默流泪,始终一言不发。
平衍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微微笑了笑,问道:“现在能告诉我晚饭吃什么了吗?我饿了。”
晗辛连忙趁机收回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匆匆向外走:“今日有熊掌,我去给你催催。”
平衍看着她走出去,一时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渐渐收起了脸上的温软神色。阿屿匆匆闯了进来,刚喊了一声:“殿下!”便被他面上铁硬的模样吓得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怎么?”平衍回头淡淡地问,声音中透着一丝严厉。
阿屿要深深吸了口气,才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开口:“临淄王遣人来了。”
平衍点了点头,一时没有回应,将面前的浆酪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才说:“阿屿,你去跟晗辛说……”他望着窗外一株榆树,看着新长出的树叶已经能够成荫,树影摇动,落在窗前,凉意顿生,“你告诉她我见椿树生得好,让她去采些嫩芽来蒸些蛋吃。”
阿屿怔了怔,点点头要往外走:“好,我这就去说。”
“等一下。”平衍叫住他:“平彻的事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