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君兰方坐了下来,便含笑低声叫雪雁端上了一碟子的腌黄瓜,雪雁只吃了一口,就忙转头吐了出来,道:“好酸哪!”
再见黛玉却全叫春纤端到了自己跟前,雪雁就道:“我说姑娘,这么酸的东西你也吃?这些日子也尽见你吃酸的。”
石君兰抿嘴笑了笑,也不说话,可巧素云又端了才熬的鱼汤上来,黛玉只觉得腥气刺鼻,胃部一阵翻涌,顿时呕吐了起来。
紫鹃忙拿着手帕子接了,一口一口,整块帕子都透了。
一时之间,四雪慌忙,齐来问安,石君兰才摸着黛玉的发丝,道:“傻妹妹,多长时间没来月事了?”
黛玉漱口完毕,拈着酸梅子在手里,皱着眉想了想,道:“有半个多月没来……”
“了”字没出口,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大嫂子是说,我有了孩子了?”
这话一说,无不又惊又喜,雪鸢忙上来把脉,片刻便满脸笑容,道:“恭喜姑娘,恭喜姑娘,已有一个月左右的脉息了。”
黛玉惊喜得还没回神,雪雁就笑道:“别说四爷了,就是老太太老爷太太知道了,也必定是喜悦不已!”
黛玉有些不敢相信,喃喃地道:“我只道我身子骨不好,很难有孩子,却不想老天对我这般厚爱。”
石君兰细细告诉她该有的禁忌,笑道:“只怕明儿里你们家老金定然是乐疯了。”
黛玉也自欢喜,娇俏的容颜眉梢眼角却是淡淡的慈爱和温柔。
石君兰走后,雪雁轻轻地问道:“四爷去避暑山庄了,要不要打发人去报喜?”
黛玉听了小嘴一嘟,道:“不告诉他,谁叫他不留下来的。”
紫鹃摇头道:“姑娘也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四爷一身的重责大任,难不成真要留在这里不出去的?”
黛玉听了也不理,只把针线拿出来,做着衣裳。
自知身子骨并不十分好,因此黛玉格外小心调养,早已丢到了一边儿去的医书又重新捡了回来。
看看医书,在意一些饮食,想着腹中的孩儿,倒也是自在的。
黛玉本性懒怠,更因有了身孕,也更嫌繁琐,再者也是没多少心思顾着这么些丫头,如今留着也不过都是素日情分罢了,所以便只留了雪雁四哥和紫鹃在身边,麝月等人便叫人带到凤姐儿那里去了。
却是因那凤姐儿也感叹贾家的女儿薄命,竟在凤舞九天后面起造了一座红色女儿楼,里面住的,便是收容的这几个丫头,连巧姐儿她也送到了刘姥姥那里养活,并不肯给林家添什么烦恼。
虽然黛玉心好,其实多的,不过都是可怜这些女孩子,又不肯令其流落,因此才如此罢了,少些时候也还罢了,若是长久下去,竟是所有的丫头没了出路就到这里来求,岂不是更让人笑话了?所以凤姐儿才执意不再叫黛玉多管这些琐事,凡事来日收留之人,一概不叫再进林家之门。
这日正在看书,却听轻轻的叩门声,打开时,却是探春和惜春笑意盈盈地进来。
打量了一会儿院落,惜春随手折了一枝荷花过来笑道:“真真这里是极好的,怪道姐姐住在这里就不肯家去呢!”
黛玉笑着让座,然后才道:“你可也差了,这里才是我的家呢,又怎么家去?”
说着话的时候,黛玉眼睛却在探春和惜春脸上溜了一溜,只见探春越发的美丽,惜春越发的娇俏。
惜春蹲在地上拿着手里的荷花逗着小雪球,探春忙道:“四妹妹你做什么?裙子都拖在地上成了什么了?”
惜春也不在意,黛玉笑道:“倒是我们家的雪球是惹人怜惜的。”
黛玉问贾母可好,探春面色略有些迟疑,半日才轻轻地道:“老祖宗如今就住在城郊外的铁槛寺,那里本是咱们家的家庙。”
黛玉奇道:“姥姥怎么住在了那里的?”
探春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朗星一般的明眸平添了几分忧虑,道:“奶奶住在姐姐家里,虽然姑妈孝顺,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那里的,再说了,自从大老爷知道忠毅公和忠毅公夫人就是姑妈和姑丈时,就每每生事来借银子。姑丈也还罢了,大多时候百日不在家里的,可是姑妈一个女人家,偏他还是为难,又说奶奶将梯己银子都给了林家了。”
黛玉只是淡淡一笑,惜春又回过头来,道:“不但如此,还时常到二姐姐那里啰嗦,好在二姐姐虽软,却也带着骨头,再者二姐夫跟着四爷也是极不待见他的,因此才好一些。”
探春泣道:“到底都是一家子亲骨肉呢!年前姑妈那一字一句,竟没有放在心中丝毫!这样的时候了,偏还来啰唣亲戚。老太太十分不耐烦,总说给姑妈又惹了一些麻烦,因此要到铁槛 寺里静静心,姑妈亦留不住,也只得由着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