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中部对齐了鹿的位置。
套索和救生圈每次拍打水面,它就更绝望地挣扎。小鹿把稚嫩的脸扭向他们,褐色的大眼睛里充满惊恐和绝望。
然后它发出一声尖叫,一种介乎嘶哑呜咽与哀伤哭泣之间的声音。
库尼奥甩开鞋子,脱下衬衫,准备跳入运河。
小鹿不停地尖叫。
佩尔杜迅速评估形势。他们是否应该泊岸?或许他们可以从岸上抓住它,把它拉出水面。
他把船驶向岸边,听见船身与运河堤岸的摩擦声。
小鹿继续尖叫,发出同样尖锐绝望的呼唤。它的动作显得越来越疲惫,它用前腿在岸墙上寻找落脚点的努力也越来越无力。它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库尼奥只穿着底裤站在栏杆边。他一定也意识到,如果他自己不能从运河里爬出来,也就无法帮这只小鹿逃出生天。“露露”的船体太高,他也不可能把挣扎着的小鹿举上去,或是抱着它爬上紧急船梯。
他们终于泊岸,马克斯和让跳上堤岸,全速从下面的通道跑向河边。与此同时,小鹿已经蹬离他们这一侧的河岸,尝试靠近对岸。
“为什么它不让我们帮它?”马克斯喃喃道,泪水流下脸颊,“过来这里!”他嘶哑地说,“过来这里,你这该死的蠢东西!”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小鹿努力想爬上堤岸,它呦呦地呜咽着。然后它停止了努力,向后滑进水里。
男人们默默地看着小鹿挣扎着想把头伸出水面。它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们,扑腾着,试图离他们远一点儿。它那恐惧的眼神充满不信任和反抗,刺到了佩尔杜的骨髓深处。
小鹿最后发出一声绝望悠长的嘶鸣,然后不再出声。
它沉入水底。
“哦,老天,不要。”马克斯低语。
当它再次出现时,它侧身漂浮在水面,头沉在水下,前腿扭曲。太阳闪耀,蠓虫起舞,森林中一只小鸟在某处鸣啭着。小鹿的尸体毫无生气地打着转。
泪水滑下马克斯的面颊。他步入水中,朝着小鹿的尸体游去。
让和萨尔瓦托看着他把小鹿了无生气的身体拉在身旁,游到岸边。马克斯用超乎想象的力气举起那瘦弱湿润的身体,直到让能抓住它——他一个人无法把小鹿的尸体拖上岸。
小鹿散发着水的咸味和枯叶的味道,还带着远离都市的陌生古老世界的香气。它湿漉漉的毛皮很硬。佩尔杜小心翼翼地把小鹿放在被太阳烤热了的地面上,把它小小的头放在膝上。他希望奇迹出现,小鹿会甩干身上的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跑进森林。
让用手指抚摩着这只小动物的胸口,后背,脑袋,似乎仅仅触摸就能打破咒语。他能感觉到它瘦长身体上的余温。
“求你,”他温柔地哀求,“醒过来吧。”
他一遍一遍抚摩他膝上的头颅。
小鹿淡褐色的眼睛茫然看着别处。
马克斯双手摊开,仰面漂浮在水上。
甲板上,库尼奥把脸埋在手里。
他们都不敢看对方。
[1]原文为意大利语。——编者注
[2]密特朗(1916-1996):法国前总统。——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