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的手艺人雕刻着举着荷叶的磨喝乐,栩栩如生,恍若缩小的人间门百态。
自从师父死后,她许久未曾这么轻松过,恍若在此刻的人间门烟火中忘记心中的遗憾与仇恨。
其实裴娇并不向往长生与力量,比起为了虚无缥缈的追求,她更想好好地过自己的人生。
她的愿望只是吃饱穿暖,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就会无比满足。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若是不变得强大,就无法保全自己,更无法守护自己所爱之人。
走走停停间门,裴娇发觉竟还有成群的绣娘围坐在一起,以五彩丝线穿针引线,穿的亦然是七孔或者九尾针,这应当也是传承乞巧的习俗。
她想着自己为了灵石答应顾景尧绣的锦囊还是个苦恼烦心事,便想着从这儿取取经。
妇人们瞧见捧着糖炒栗子的小姑娘屏气凝神地探头探脑,便热情地询问裴娇是否要一起。
裴娇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乖乖巧巧地回应道:“我瞧着各位姐姐就好。”
可是耐不住妇人们的热情,裴娇慢吞吞地掏出自己绣的不堪入目的香囊。
果然,下一刻,这群心灵手巧的绣娘们噗嗤一声笑出来。
裴娇摸了摸鼻子,准备灰溜溜离开时,绣娘们却纷纷围上来,“姑娘,这是绣给情郎的吧?”
裴娇一怔,随后摆手,“不是。”
绣娘们露出会心的笑,“不碍事,不必觉得害臊,心悦一个人,怎么会是丢脸的事呢?”
“再说了,初学时谁都做不到面面俱到,这种东西熟能生巧,我们在旁指点一二,你便都懂了。”
“就是就是,比起我那只想着舞刀弄枪的胞妹可要厉害多了!”
裴娇被这些洋溢着笑容的面孔所打动,也没有再出声解释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灯笼高挂,花团锦簇,融融光晕恍若明珠生辉。
“这些针线活看似简单,可万万疏忽不得,心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便是最难能可贵
的。”
顾景尧来时便远远望见这么一副场景,他未出声,只是看着那姑娘小鸡啄米般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中的香囊。
身后有孩童提着灯笼嬉笑而过,一闪而逝的灯影晃了她的眼,分心之余,便是一不小心被针扎破了食指。
豆大的血珠冒出来,痛感后知后觉而来,裴娇尚未作出反应,便觉身后刮来一道风。
她的手腕被人牢牢捉住,指尖蔓延出的痛感瞬时被一片温热取代。
裴娇震惊地看着他旁若无人般将她的食指含入口中,湿润绵密的刺痛自指尖传来。
转瞬即逝,而后便是过电般的酥麻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久久不散。
不止是裴娇,纵使一旁常年抛头露面见惯了的绣娘们也纷纷红了脸。
她们瞧着那俊俏逼人的郎君蹲下身侧过脸仔细地舔舐着那姑娘的伤口,浓密的睫毛低垂。
那张恍若松雪般冷淡的侧脸明明毫无性-欲可言,却在此刻泛着莫名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昳丽潋滟之色。
裴娇别扭地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顾景尧抬眸看了她一眼,染了血显得越发殷红靡艳的唇,于街市光怪陆离的灯火映衬下似是勾人的精怪。
裴娇心中越发古怪。
不应该啊,血誓都已经解了,他怎么还可能对她的血如此感兴趣?
似乎因为顾景尧的出现,绣娘们纷纷显得局促拘束了许多,甚至她们也多多少少凭着女人的直觉对他有些畏惧。
裴娇不好继续叨扰,便主动道谢辞别。
这时已然到了街市上最闹腾的时候,各处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连绵不绝的火红灯笼于夜色中化作蜿蜒飞腾的长龙,祈福的松脂灯乘着千家万户的心愿化作萤火点缀于苍穹中。
灯火彻夜长鸣,火树银花不夜天。
当裴娇的目光落在商铺上售卖的各式各样的面具装饰上时,神色恍然。
她竟然回忆起,于千机谷的幻境内,那儿的凡间门也是这般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