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子时,若素长老座下的得意门徒宋群青遇害一事传遍整个神都,大多神女仙君对此感到惶惶不安。
原因有二,一是宋群青遇害的地点,渡仙坡结界薄弱守卫松泛偶尔有人失踪遇害不足为奇,而此番事情却出在了结界森严的青燕之内,魔修竟猖獗至此;二是宋群青的修为早已跃到神都九成弟子之上,这般厉害的人物竟都悄无声息成了一具腐尸,其余弟子人人自危。
殷无恙是这许多人之间属于极少数的心大者,他披着月色满面笑意,三更时分才从外面钻回院内,满手泥泞还未洗净,用干净的衣袖小心翼翼裹了只刚烤出来的泥娃娃径直朝向南的客厢跑。
客厢从里面插了道门闩,好在旁边支起的半边窗牖还没放下。
他挪过去,指尖刚刚触上窗沿便被侧旁一闪而过的黑影狠狠抽了一把,如烫了开水般火辣辣的刺痛顿时袭入心间,殷无恙立即收回手疼得跳脚,红着眼眶朝右旁看去,
“师弟?你回来啦什么时候?不是,你打我做什么?”
景衍华掂了掂手中檀香木戒尺,头一次用倒是格外顺手,“昨日才骂过你什么?”
“不能乱闯小姑娘的房间嘛,我从门进就是了。”殷无恙挠头笑笑,捧起怀中的泥娃娃给景衍华瞅,“可爱吧?”
“”
那小泥人捏的是缩小版江如温的模样,描上昨日穿的一袭浅粉百蝶褶裙,头上顶着两个嫣粉丝带绑起来的小啾啾,乌亮青丝披落在肩上,一对大眼睛瞪得圆滚滚,朱唇弯弯笑靥璀璨。
“你想想昨夜那具腐尸,蜷在水池里边皮都粘一块了,谁看了能不迷糊?回头做个噩梦半夜醒了魂都能吓飞起来。但有了这个泥娃娃就不一样了,我管它叫江小温,有了它,可以帮我家小弟子挡住床帘外的一切妖魔鬼怪,我很快就会出来的。”殷无恙晃了晃手中泥人,趁他不注意闪身绕到紧闭的门扉前抬手握拳下一秒就要哐哐哐。
景衍华毫不留情拎住殷无恙耳尖,拖着自己这个不甚牢靠的师兄往西客厢走,“明日再送吧,今日太晚,不合礼数。”
殷无恙扯不过他,抱着江小温哼哼唧唧,“可我是她辈分最亲近的师伯,她是我辈分最亲近的师侄,礼数是冷冰冰的,人不该”
景衍华推开西客厢的房门,稍一使劲将他撞入屋内,转头瞥了眼高悬的钩月,“这个点,她是你亲弟子都不行。”
“”
殷无恙动动嘴皮无声地骂骂咧咧了一句,瞧嘴型大抵是:老古董,活该追不到郑希。
其实区区腐尸倒吓不住江如温,唯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那一大壶腐尸洗澡水。
作呕欲还萦绕在她喉间,那是种仿佛亲口将腐尸撕咬吞噬滑过食道咽入胃里,与腐尸融为一体的感觉,光想想就能引起一阵战栗。
少女清瘦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掌中锦被,瞪着双杏眸目光愣在帐子间许久不动,脑中不断闪过昨夜腐尸浮上水面的场景。
朦胧月色下,那汪幽黑冰凉的池水被卡进去的江如温一通搅和,混在淤泥里的腐尸就这样于水花波澜间慢悠悠现出水面。
由于池子过于狭窄逼仄,腐尸蜷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湿哒哒的泛着水光,稀疏青丝在那颗腐成稠糊的脑袋上已落得不剩几把,在一阵阵涟漪里凌乱浮动。
“呕——”少女探出身去抓起床底的痰盂一阵干呕,胃中早不剩下什么,这般吊着只换来一阵痉挛。
“哎呀,吐不出来就别吐了,瞧你眼泪都吊出来了。”一道童稚嗓音在床尾响起。
江如温重新躺回帐中,闭眸软软地伏着如同一株枯萎的荼蘼,连张口都显得那么吃力,“师尊喊你带话来了?”
传音符见状往前飘了飘贴到她枕前,“没有,喊我来陪陪你。”
“你是不是叫小黄?”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那柄黑木戒尺叫小黑。”
传音符的思维没她那般跳脱,半晌也没能想明白这两个名字间的关联,但仍旧认真地告诉她,“不,峰主平日里一般管我叫话多多。”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话多。”
“”
话多多气得整张符都在哆嗦,哆哆嗦嗦发出一阵纸颤声,呀一声飞到少女脸上抬头、低头、抬头、低头试图用符纸脑袋揍她。
江如温一把将它扯下来攥在掌中,继而俯腰钻入被中双手捧着那抹明黄,“欢迎你来到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林清浅:三个。
“噢,三个。”
“三个?!”话多多上一秒还沉溺于类似些害羞、欣慰的情绪,下一秒直接被她拽进了冰窟,扭着符纸脑袋在被窝中四周扫视一圈,“还、还有一个是谁?”
这娘们别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