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的开锁声惊醒了澹台梦泽。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尉迟潇。
“不想留在这儿就跟我走。”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澹台梦泽跳起来,紧紧地跟着他。莫非他还念同门之谊,要救我?
门外,一个守卫也没有,逃离死牢竟如此容易。
尉迟潇施展轻功,在夜色中起落,像一只枭。他是澹台梦泽的救命稻草,澹台梦泽半步也不敢落下,紧随其后。
跑了一段距离,初时的紧张稍有缓解,澹台梦泽注意到四周的景物,竟然有几分熟悉。
“雀云山?”澹台梦泽又惊又怕,转身想逃,尉迟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的好师兄,我带你逃出死牢,你怎么谢都不谢就要走啊。”他狞笑的脸像山中的鬼魅。
澹台梦泽惊恐大叫:“你不是要救我,你要杀我。”
尉迟潇笑道:“师兄就是师兄,聪明!”
“师弟,”澹台梦泽跪在地上,“念在我们同门之谊,你放过我吧,下辈子我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你的大恩大德。”
“放过你?在公堂上,你颠倒黑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过我?你逼死李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过她?你对秦家痛下杀手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放过他们?”尉迟潇越说越怒。
澹台梦泽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我承认为了那份档案杀害了大头领一家,又怕李沁说出真相而逼死她,可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啊。我承认我贪生怕死,我想平步青云,所以我怕你说出我逼死郡主的事,可是我只想把你关起来,我对你下不去手啊。我们一起学艺十二年,同吃同住,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你忘了吗,有一次你调皮不小心烧了师傅的藏书阁,是我替你顶的罪,师傅打得我三天起不了床;还有一次,崆峒派的人来挑衅,你错手杀了他,也是我顶的罪,差点被逐出师门,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尉迟潇痛苦地转过身,他记得,他都记得。小的时候他调皮,常闯祸,大他三岁的澹台梦泽却很稳重,而且对他爱护有加,每次都替他承担责任,甘心自己领受师傅的责罚。
“念在同门之谊,你自行了断吧。”他把剑仍在地上。
澹台梦泽慢慢拾起剑,眼中寒光闪现——把你小时候欠我的都还清吧——他猛地刺向尉迟潇。
尉迟潇万万想不到澹台梦泽竟会在背后向他痛下杀手。他仰天长啸,回身,目光如狼,一匹因为鲜血和欺骗而变得疯狂的狼。
下手不再留情,这一剑,斩断了他的所有愧疚。
澹台梦泽手中有剑,却挡不住尉迟潇的赤手空拳。
一掌正中胸口,鲜血狂喷——为师门清理门户!
二掌正中胸口,心脉尽断——为秦家沉冤得雪!
三掌正中胸口,魂飞魄散——为李沁在天之灵!
三掌过后,一切罪恶都归于尘土。
尉迟潇拾起剑,心中一片萧瑟。他代表正义惩处了邪恶,可是,为什么心中没有一点惩恶扬善的激情与豪迈?脑中闪现的是一身正气的澹台梦泽,是谈笑风生的澹台梦泽,是和他把酒言欢、不醉不归的澹台梦泽。曾经肝胆相照的兄弟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想不通,也无力去想。下山的路越来越崎岖,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险恶,一如人心。也许,他再也走不出去了。
脚下一个踉跄,他倒下去,铺天盖地的黑暗向他袭来。
“死了没有,没死就吭声。”一个冰冷苍老的声音,还有人拍着他的脸,动作粗鲁。
真是头痛欲裂,身体也像是四分五裂了,稍一动就钻心地疼。尉迟潇皱了下眉头,他还活着吗?还是进了地狱,刚刚上刀山下油锅?他试着发声,粗哑难辨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还是不是男人,一点伤就哼哼唧唧的,老身都为你感到惭愧。”还是刚才那个冷漠苍老的声音。
尉迟潇苦笑,他一向自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竟然被人嘲笑不是男人。他挣扎着开口:“是前辈救了我吗?尉迟潇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敢!只盼着你日后别恩将仇报,老身就万幸了。”话语夹枪带棒,打得尉迟潇晕头转向。
他暗想:我应该没得罪这位前辈啊,否则的话,她也不可能救我,可是怎么讲话如此刻薄,像是对我极为不满?算了,看在人家是救命恩人的分上就别计较了,可能这位前辈只是脾气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