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钝如陆晚,这会儿也听出了些她话里的深意。抬眼看向何嫂,她示意人接着说,对方却起了身,准备离席。
“外人怎么说不重要,陆小姐自己得清楚自己是谁。”
当下,从听到这话大半天过去,陆晚依旧弄不明白自己算是祁陆阳的什么人,但她突然很想他——她想念一个曾经六年都未曾谋面、如今才一天不见就如隔三秋的男人。
祁陆阳是陆晚前面小半人生奔波的终点。等她如愿站在了终点,回头,是无望艰涩的少女时代,往前,却连一个地久天长的华丽念想都不敢有。
今时今刻,她所拥有的好似只有交合的片刻,和相隔的三秋。
陆晚不想生祁陆阳的气了,这样太浪费时间。是情人还是女友,或是别的什么,也不再有所谓,她会逼自己扮好任何一个角色。
明明人前一向要强,如今却于心里这样妥协退让……陆晚自己都觉得纳罕。
她想,她只是没睡好,提不起精神与另一个自己再做无谓的对抗。
房门口传来声轻响,门被打开,有人走到床边,将手探进了被子里,不由分说抓住陆晚的脚踝往外拉扯。
“还装呢?”他指上用了点力,听语气应该在笑。
陆晚稍稍掀开被子,露出双荡漾着漪念的眼,不说话,只是盯着他握住自己脚腕子的手发呆。
祁陆阳从小就喜欢户外运动,回祁家后也如是。骑马,登山,帆船……他都玩,偶尔也陪人打打高尔夫。肤色并不是斯文的白皙,略微带点古铜,与硬朗气质相得益彰。
男人的手仍箍着她的脚踝。
黑的白的,强硬的无力的,坚实的柔软的,控制的挣脱的……陆晚看着看着,觉得这就是她和他。
祁陆阳顺着陆晚的小腿一路向上摸索游走。在经过几处要害时,男人在力道上的轻重把握得极好,处处点火,中途他似乎也想流连,却仍是一往无前地停在了陆晚小巧的下巴上。
用两指扣住,他垂下身浅浅地在人唇上印下个吻:“起床,跟我出去一趟。”
陆晚是祁陆阳一早就认准了的女人,哪怕暂时不能戳上实质性的名分、明媒正娶,他也该光明正大地将她带到人前,而不是苟苟且且地藏在家里。
说罢,祁陆阳直起腰,想去给人放好洗澡水,手却被拉住了。
半支起上半身的陆晚,正认认真真地吻着他掌心的痣。
女人低垂的睫毛一颤一颤,如蝴蝶振翅。也许还是有些害羞,可偶尔她也会鼓起勇气看向祁陆阳,生疏又躲闪的眼睛比她本人会说话许多。
男人想抓住蝴蝶,蝴蝶也在诱捕他。
“想要了?”
惊喜之色悄然飞上眉梢,祁陆阳干脆坐在床沿,任她亲了会儿。手心触感温软,他无法自拔,最终仍是硬下心肠把手抽了回来,“乖。时间紧,回来我再满足你。”
祁陆阳不想像前几天那样急色,他下意识认为,陆晚的不开心和这些有关。
直到上了车,陆晚都还陷在铺天盖地的挫败与茫然中——除夕到现在,也才三五天而已。昨天到今天,也就是一晚上没回来而已。
陆晚还在胡思乱想,祁陆阳却很高兴,高兴得一有闲暇就空出右手来握握她的手,或是轻抚她颈后的发:“我先带你去个饭局,可能不会太好玩儿,你到时候专心吃饭就是了。吃完咱们再换个地方,我朋友过生日,得去坐一坐。”
“咱们不多待,争取早去早回,不会让你等很久的。”他又拉住她的手闻几下亲几口,身体力行地暗示着。
陆晚把手收回来:“我没有。”
明明是憋屈,偏让人听出了几分含羞带怯。
松快地大笑几声,胸中阴霾尽消的祁陆阳将油门踩实,两边楼宇飞速后退,眨眼间,轻舟已过万重山。
*
饭局的地点,没有故弄玄虚地设在什么四合院或者小巷子里。在市中心这家国字号饭店的地库停好车,祁陆阳领着陆晚坐电梯到了顶楼。
他们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来齐了,一眼望过去,都是些年长的前辈,有男有女,却几乎没有嫩脸。
见到祁陆阳,主座戴眼镜的文气中年男士先是亲切地朝他点头示意,在看到陆晚后才神情微滞,问:“这位是……”
其他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陆晚迅速领会到,自己也许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身侧的祁陆阳收紧圈住她肩头的手,朗然道:“她叫陆晚,以后一直跟着我。今天正好带来和几位认识认识。加个人,李教授不介意吧?”
席上都是上市公司的老总及高层。而主座那位一身学者打扮、被祁陆阳唤做“李教授”的人,虽然明面上的职位是某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实则是国家经济政策核心智囊团里的一员,李焘(音同“道”)。
这样一个本意在探明路子的所谓饭局,除了感情稳定、或者说利益不可切割的正室夫人,其他闲杂人等不会被允许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