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名字中带“草字头”的贾兰、贾芸他们。“兰”的繁体字写法也有“草字头”。他们又叫人预备四抬轿子,十多辆大车,明天黎明前准备好。贾赦和贾政又进去禀告老太太,今天早些休息,明天好早些起来进宫。邢夫人、王夫人和熙风又陪着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告辞走了。用得着造起来吗?当然用得着了。不管是什么活动,下级和群众必须提前到,而上级领导可以晚到。有时候,群众要早到现场几个小时等候着的。
第二天黎明,丫环们点起了灯,太太们都梳洗完了,男人们也收拾好了。五点多,林之孝和赖大进来,到二门口禀报说:“轿子和车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在门外准备着呢。”不一会儿,贾赦和邢夫人也过来了。大家吃了早饭。熙风先扶老太太出来,其他人跟着,各带着一个丫环,慢慢地往前走。接着,又派李贵等两个人先骑马去外宫门接应。所有人都上车、上马,浩浩荡荡地去了。
贾家的车辆、轿子等到了外宫门,就停下来等着。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太监出来说:“贾府来探望的太太奶奶们,可以进去了;男人到内宫门外请安,不能进去拜见。”贾府的四乘轿子跟着太监往前走,贾家的男人们在轿后步行跟着,仆人们就在外边等候。走到宫门口,只见几个太监在门上坐着,见他们来了,就站起来说:“贾府的男人到这里停步吧。”贾赦和贾政他们就按次序站好轿子抬到宫门口,贾母就都出了轿子。早有几个小太监引路,贾母等各有丫环扶着步行。走到元妃寝宫,也就是卧室吧,只见珠光宝气,金碧辉煌。有两个小宫女儿传达命令:“只用请安,其他仪式都免了。”贾母等谢了恩,来到床前请了安,元妃就让都坐下,这叫“赐坐”。贾母等忙谢了恩,然后坐下。元妃就问贾母:“最近身体还好吗?”贾母扶着小丫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激动地回答:“托娘娘洪福,身体还健康。”元妃又向邢夫人和王夫人问了好,她们都站着回了话。元春是她们的孩子,但现在却是皇妃,是她们的国家领导,所以她们必须要尊敬,必须像对待长辈一样来做。元妃又问熙凤家里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熙凤站起来回答说:“还能支持。”家庭困难怎么不对元妃说呢?说有什么用呢?元妃不过是个妃子,又不是皇后,根本不能对皇帝有多大影响的。元妃说:“这几年来难为你操心了。” 熙凤正要站起来回话,只见一个宫女传进来名单,请娘娘过目,这在过去叫“龙目”。元妃一看,就是贾赦、贾政等人的名字,她眼圈儿一红,止不住流下泪来。宫女儿递过手帕,元妃一边擦泪,一边说:“我今天的身体还不错,让他们在外边休息吧。”贾母等人忙站起来,又谢了恩。元妃含着眼泪说:“父女弟兄,反不如小户人家能够常常亲近。”贾母她们都忍着眼泪说:“娘娘千万不要悲伤,家中已经托了娘娘的很多福了。”元妃又问:“宝玉现在怎么样啊?”贾母说:“最近读书很积极。因为他父亲抓得很紧,现在也能写文章了。” 他父亲?那不也是元春的父亲吗?不行,不能这样说的。元妃点点头:“这样才好。”她又命令在外宫赐宴,接着两个宫女和四个小太监带领着贾母她们来到一座宫里。酒宴已经摆好了,她们都按次序坐好。吃完了饭,贾母带着王夫人她们三个人又谢恩,又耽误了一会儿。看看时间接近下午五点了,也都不敢多停留了,就告辞出来。元妃又命令宫女带路,送到内宫门口,门外仍然是四个小太监送出来。他们就一起回了家,到家又安排好了明天后天进宫的事儿。
再说薛家。夏金桂把薛蟠赶出去,吵架就没有了对手,秋菱又住到宝钗那边去了,只剩宝蟾一人一同住着。既然已经给薛蟠作了小老婆,宝蟾脾气也不比以前了。金桂发现她是一个新对头,自己也非常后悔。人们做事,总是会只顾眼前,不管或忘了长远,结果常常是解决掉一个小问题,却出现了一个大问题。宝蟾其实比秋菱可难对付多了。
一天,金桂喝了几杯闷酒,躺在炕上,就想找宝蟾出出气、解解酒,就问宝蟾:“大爷前天出门,到底是到哪里去了?你应该是知道的了。”宝蟾不客气地说:“我哪里知道。他在奶奶跟前还不说呢,谁知道他那些事!”金桂冷笑着说:“如今还有什么奶奶太太的,都是你们的世界了。别人是惹不得的,有人保护着呢,我也不敢去虎头上捉虱子。你还是我的丫头,问你一句话,你就给我脸色看,说话冲撞我。你既然这么有势力,为什么不把我勒死了,你和秋菱不管谁做了奶奶,那不清净了吗!偏偏我又不死,挡了你们的道儿。”宝蟾听了这话,死勾勾地盯着金桂说:“奶奶这些闲话说给别人听去吧!我并没和奶奶说什么。奶奶不敢惹人家,何苦来拿着我们软柿子出气呢。正经的事情,奶奶又装听不见,没事人一样了。”说着,她马上鬼哭狼嚎地哭起来。见敌人开始行动了,金桂更来劲儿了,爬下炕来,就要打宝蟾。宝蟾也是在夏家熏陶出来的,半点也不退让。金桂就开始摔东西,桌子、椅子、杯子、盘子,全都倒的倒、碎的碎。宝蟾只管在那里扯着嗓子喊冤叫屈,根本不理她的碴儿。
薛姨妈在宝钗屋里听见吵嚷声,就叫香菱:“你去看看,劝劝她吧。”香菱去?那不就是去送死吗?起码是送打吧。宝钗马上拦住:“妈妈千万可不能让她去,她去了更是火上浇油了。”薛姨妈说:“既然这样,我亲自过去。”宝钗说:“依我说,妈妈也不用去,由着她们闹去吧。这也是办法的事情啊。”薛姨妈说:“那怎么行啊!”说着,她扶着丫环,就去了金桂那边。宝钗只好也跟着过去,她又嘱咐香菱:“你在这里吧。”宝钗说的有道理,过去有什么用,难道去讲道理?
她们母女一同来到金桂房的屋门口,就听见里边哭声、骂声还没停止。薛姨妈大声地说:“你们是怎么了,闹得天翻地覆的,还像过日子的人家吗!难道都不怕亲戚们听见笑话了吗。”金桂正等着她呢,在屋里马上就接了话:“我倒是怕人笑话呢!只是这里扫帚颠倒竖——没大没小,分不出主子、奴才,也分不出妻子、小妾,是个混蛋世界了。我们夏家门子没见过这样规矩,实在受不得你们家这样委屈了!”宝钗赶紧说:“大嫂子,妈妈因为听见太闹了,才过来的。就是问得急了些,没有分清‘奶奶’‘宝蟾’,这也没有什么。现在,先把事情说明白,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也省得妈妈天天为咱们操心。”薛姨妈也跟着说:“是啊,先把事情说明白了,你再说我的错误也不玩啊。”金桂马上又主攻宝钗:“好姑娘,好姑娘啊,你是个大贤人。你以后一定嫁个好人家,找个好女婿,决不像我这样守活寡,一个好人也没有,叫人家骑到头上来欺负的。我是个没心眼儿的人,只求姑娘就别挑我的话了,就算我从小儿到现在,没有爹娘教导,好嘛。我们屋里老婆男人、大女人小女人的事,姑娘管不着!”过去的女孩子,是不能管哥嫂的事情的啊。夫妻感情的事情,没结婚的小姑就更不好掺和了。
宝钗听了这话,又是害羞,又是生气。她强忍住气说:“大嫂子,我劝你少说句儿吧。谁挑你了?又是谁欺负你?不要说是嫂子,就是秋菱,我也从来没有给她气受啊。”宝钗很生气,但还没失去理智,还想着叫“秋菱”,没说“香菱”。但是,她也忘了,秋菱可是不能提的啊,另外,和金桂说理也没意思啊。
金桂听了这几句话,拍着炕沿大哭起来:“我哪里比得上秋菱,我连她脚底下的泥也赶不上呢!她是早来的,知道姑娘的心思,又会献勤儿。我是新来的,又不会献勤儿,我怎么能比得上她。何苦来糟蹋我啊,天下能有几个人是贵妃的命,做点儿好事吧!别弄得像我一样,最后嫁个糊涂的东西守活寡,那可就是活活地丢人现眼了!”这不是在诅咒宝钗吗。薛姨妈实在是气坏了,她站起身来,浑身抖着说:“不是我护着自己女儿,她句句劝你,你却句句气她。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不要找她,勒死我倒也是轻松的。”宝钗赶忙劝说:“妈妈,你老人家不用动气。咱们既然来劝她,自己却生气,倒多了层气。不如先回去,等嫂子歇歇再说。”是啊,劝架不能成热打铁,应该是冷了再处理。她又嘱咐宝蟾说:“你可别再多嘴了。”她就和薛姨妈出了屋。
她们走过院子,只见贾母身边的丫环和秋菱迎面走来。薛姨妈就问:“老太太身体还好吧?”那丫环说:“老太太身体很好,叫来向姨太太问好,还谢谢前天送去了荔枝,还给琴姑娘道喜。”宝钗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那丫环说:“来了好一会儿了。”薛姨妈估计刚才的事情她都听到了,红着脸说:“我们家里闹得不成样子了,叫你们那边听见笑话了。”那丫环机灵地说:“姨太太说哪里的话,谁家没有个勺子碰锅沿的事儿呢。姨太太多心了。”说着,她跟着回到薛姨妈屋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宝钗正嘱咐香菱呢,突然听到薛姨妈叫了声:“怎么这么疼啊!”说着,她就倒在了炕上。宝钗和香菱都吓得呆住了。
怎么了?难道薛姨妈被气死了?那薛蟠会不会杀掉金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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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贾宝玉有人提亲 小贾环又惹是非
薛姨妈被金桂气得左肋下很疼。宝钗明白原因,也不等医生来看,先叫人去买了几钱钩藤来,浓浓的煎了一碗,给母亲吃了。她和秋菱给薛姨妈捶腿揉胸,过了一会儿,薛姨妈就好些了。她又生气又伤心,生气的是金桂撒泼,伤心的是宝钗有涵养,很可怜。宝钗又劝了一回,她不知不觉地睡了一觉,气渐渐消了。宝钗就说:“妈妈,你这种闲气不要放在心上才好。过几天到那边老太太姨妈处去说说话儿散散闷也好。家里反正有我和秋菱照看着,她也不敢怎么样。”薛姨妈点点头说:“过两天看吧。”
再说,过了几天,元妃病好了,家里人都特别高兴。有几个太监来到家里,带着东西银子,宣布贵妃娘娘的命令,因为都很辛苦,所以对家里人进行赏赐。贾赦、贾政他们赶紧禀报贾母,一起谢恩。大家回到贾母房中,说笑了一回。外面老婆子报告说:“那边有人请大老爷说要紧的话呢。”贾母就对贾赦说:“你快去吧。”贾赦答应着,退出来去了。他有忙什么事儿呢?神神秘秘的。
贾母忽然笑着对贾政说:“娘娘心里很惦记着宝玉,前天还特别问他来着呢。”贾政陪笑说:“只是宝玉不大爱念书,辜负了娘娘的期望啊。”贾母说:“我倒给他说好话了,说他最近都能写文章了。”贾政笑着说:“哪里能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呢。”
贾母不高兴地说:“你们平常叫他出去写诗写文章,难道他没写上来了吗。小孩子家慢慢地教导他,人们常说,‘胖子也不是一口儿吃的’。”贾政听了这话,忙陪笑说:“老太太说的太对了。”贾母又说:“提起宝玉,我还有一件事和你商量。现在他也大了,你们也该留神看一个好女孩给他定下。这也是他终身的大事。也别管亲戚远近,什么穷啊富的,只要了解那姑娘的脾性儿好、模样儿周正的就好。”贾政说:“老太太说的很对。但只要一件,姑娘要好,第一要他自己学好才好,不然不成器了,反倒耽误了人家的女孩儿,那不就太可惜了。”
贾母又有些不高兴了,说:“论起来,现放着你们作父母的,哪里用得着我操心呢。只是我想宝玉这孩子从小儿跟着我,未免多疼他一点儿,可能耽误了他成人的正事。只是我看他那生来的模样儿也还可以,心地还实在,不一定是那种没出息的人,怎么会遭踏了人家的女孩儿。可能是我偏心,我看着反正比环儿要好些,不知你们看着怎么样。”几句话说得贾政心中很不安,连忙陪笑说:“老太太看的人也多了,既然说他有福气,想来肯定是不会错的。人们说“人家的老婆自己孩子”,我望子成龙心切,却老是看不到儿子的优点。”一句话把贾母也气笑了,大家也都陪着笑了。贾母笑着说:“你年纪大了,又做着官,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当官必须能说会道,会奉承上级啊。她又回头看着邢夫人和王夫人,笑着说:“他那年轻的时侯,那一种古怪脾气,比宝玉还要多一倍呢。直等到娶了媳妇,才略微懂了些人事儿。现在只知道抱怨宝玉,我看宝玉比他那时候还懂事呢。”邢夫人和王夫人都笑了,还打圆场说:“老太太又说笑话了。”这场面多温馨啊!人啊,年青的时候,可能都有些怪脾气,都闹过荒唐事儿,年龄大了可能就稳重多了,也可能虚伪多了。
正说着,小丫环进来告诉鸳鸯:“请示老太太,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贾母就问:“你们又叽叽咕咕的说什么?”鸳鸯笑着禀告了。贾母说:“这么着,你们也都吃饭去吧,只留凤姐儿和珍哥媳妇跟着我吃吧。”贾政和邢、王二夫人都答应着,但还是伺侯摆上饭来,贾母又催了一遍,他们才都离开了。
贾政和王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贾政又提起贾母刚才的话来:“老太太这样疼宝玉,毕竟还要他有些真才实学,以后才可以混得功名,才好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场,也不至糟踏了人家的女儿。”王夫人说:“老爷这话很对的。”贾政就叫一个丫环传出话去叫李贵:“宝玉放学回来,干脆吃饭后再叫他过来,说我还要问他话呢。”李贵答应了“是”。宝玉放了学刚要过来请安,只听李贵说:“二爷先不用过去。老爷吩咐了,今天叫二爷吃了饭再过去,还有话要问二爷呢。”这番话就像一个闷雷,打得宝玉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他去见过贾母,就回园子三口两口吃完饭,忙着漱了漱口,就到贾政这边来。
贾政这时在内书房坐着,宝玉进来请了安,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贾政严肃地问他:“这几日我心上有事,也忘了问你。那一天你说你师父叫你讲一个月的书,然后就要给你开笔,过去都快两个月了,你到底开了笔了没有?”开笔,就是开始写文章。宝玉说“才写三次。师父说先不用告诉老爷,等写的好了再向老爷汇报。所以我这两天没说。”贾政又问:“是什么题目?”宝玉说:“一个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一个是《人不知而不愠》,一个是《则归墨》三字。”吾十有五而志于学:我十五岁立志做学问。人不知而不愠:别人不了解我,而我并不在心中怨恨,这样才算是君子。这两句话都是出自《论语》。?”“则归墨”出自《孟子》,原文是“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杨朱。墨,墨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说人们的言论主张,不属于扬朱一派,就属于墨翟一派。贾政问:“都有稿子吗?”宝玉说:“都是抄出来师父又改的。”贾政追问说:“你带回来了,还是在学校呢?”宝玉说:“在学校里呢。”贾政说:“叫人拿来给我看看。”宝玉连忙叫人传话给焙茗:“叫他到学校去,我书桌子抽屉里有一本薄薄儿竹纸本子,上面写着‘窗课’两个字的就是,快拿来。”“窗课”,就是课堂作业了。
有书童真好,我要有个书童,首先脏衣服就有人洗了。一会儿,焙茗就拿回来给了宝玉。宝玉递给贾政。贾政翻开看,见头一篇写着题目是《吾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