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君不过十岁稚子,何来如此本事。”嬴政说道“但朝堂之上,总有蠢蠢欲动的大臣。”
这镇定自若的态度,反倒容易使人相信。
秦王合上眼睛几秒,再一次想到幼子长安君,心中悲怆难以言喻,一时间气血翻涌,咳嗽几声后,袖子上又多了一抹殷红。
嬴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伸手扶嬴异人躺下,又帮他盖好被衾。
这一番强打起精神的对答太过累人,秦王额头上直冒虚汗,闭目养神了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又有了些力气。
秦王重新睁开眼睛后,注意到身旁少年的赭红色破烂囚服和手背上的一块擦伤,顿时起了一点慈父心肠。
“政儿……咳咳咳……天色已晚,你先去偏殿休息。”秦王说道。
他又看向台阶下的吕不韦和赵姬。
“丞相和夫人也是,先下去休息,有何事明日再说。”秦王说道。
一直掩袖垂泪的赵姬在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上膝行两步,哀婉的说道“陛下,长安君如此容不得我们母子,他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妾心里实在害怕,您不如再将我们送还赵国为质,哪怕受人欺辱,也好歹能留下一条性命!”
秦王赢异人年轻时也在赵国为质,赵姬一说这话,顿时沟起他许多不快回忆。
“放心,咳……寡人绝不叫你母子二人再回赵国受委屈。”秦王立刻许诺道。
赵姬心满意足的退下。
等到所有人走后,古朴华美的宫殿重新恢复寂静。
姜黄色的纱帐内,病弱的秦王咳嗽几声,然后轻轻招手。
之前那个前来禀告韩夫人话语的、容貌寻常如同路人的寺人如同轻烟般走到帐前来,然后灵巧跪下。
秦王嘴唇微动,近乎无声的简单说了几句话。
寺人低头跪拜,然后领命而去。
几日后,秦王下令举办大朝会。
自从秦王病重后,因为身体原因,已有接近一年不曾开过大朝会。
朝堂宫廷内外传闻,陛下已经重病至不能走路,如今突然再下令举办大朝会,想必是与未来储君之位有关。
礼乐之声响彻云霄,三公九卿们在谒者的引导下,走过道路两旁旌旗仪仗,依次步入咸阳宫正殿殿门,站好后等待秦王驾临。
大臣们静默无言,偶尔交换个眼神,猜测着陛下今日究竟要做什么,是不是给长安君未来继位后铺路……
“趋——”
随着侍者的这道声音,身穿衮冕的秦王坐着辇车而来,然后被人搀扶至宝座上坐下。
这一身原本威严的十二章华服穿在这个病弱的秦王上,再配上繁复的佩玉和旒冕,不仅显不出气势来,反而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
在遵守礼节向秦王九巡酒水之后,朝会才算是进入正题。
“今日叫诸卿前来,是有要事宣布。”秦王说道“政儿,走上前来。”
一身黑色华服,虽然年少,却也已经看出萧肃冷淡、高高在上气势的少年平静走到秦王身边,镇定自若的看着三公九卿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此乃寡人之长子赵政,久居赵国,如今终于回咸阳。”秦王说道。
他又低头咳嗽几声,在底下三公九卿还消化上一个信息的时候,轻描淡写抛出一颗大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