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皓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威胁,与天子无异,只得拱手再作揖,“草民惶恐。”
“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来丽州当真只是辞官散心?”千昕鹤冰冷的目光直直的落到宋延皓身上,“你应知清楚本王性格如何。”
他沉默了。
过去身上确实肩负了太多东西,包括他不愿意,又不得不去做的事,都不是以他一己之力可以反抗的,“原是王爷是怕我是受陛下差遣,即便如此,王爷担忧什么?”
说罢,宋延皓看向黑漆木椅上端坐的千昕鹤,贵为王亲,气质高贵,他比天子幼六岁,却有着一种比天子更甚的成熟深思。
他又想起了天子说过叹一句,裕王甚好,可他的心不曾真正向过天子本人。
想起黄大人也和自己把酒言欢,曾说过一句,裕王秉性纯良,从无谋逆之心,但天子忌惮他,忌惮他背后的严相公,参知刘大人等人,若不是天下兵权最终回到了天子手中,天子的质疑会放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包括你我。
揣测到知道千昕鹤忌讳什么,宋延皓坚定道,“倘若王爷担忧我来丽州会伤害到洛希,那我完全可以起誓,我绝对不会…”
忽的屏风后一阵轻响。
宋延皓下意识的往千昕鹤身后的地方看过去,可他什么也看不到,只依稀透过屏风看到后头有七八个侍卫在拉着一个人…
“徐候从未有造反的心。”千昕鹤忽然开了口,低凉的嗓音如暗泉涌动,他一手撑在扶手上,侧身微靠,冷凝着他,“张盛应该早已经查明真相,宋大人也心底很清楚。”
“……”
宋延皓心中一紧。
的确,华县兵营素来训练苛严,地处北照与南召两国边境,军中训练磨砺有别于其他州县,不少服役的士兵自然叫苦连天。
暗中骂徐候的不在少数,一来二去,自然有一部分上京述职的士兵趁机逃走。
两日前张盛就给他写过一封私信,表明徐候不过严厉了些,但无造反之心,尽管如此,这一趟钦差之旅却目的并不在此。
萧昕鹤看着宋延皓沉思的脸,猜想他应该知道实情,“不过谣言,逃些的士兵苦于军长鞭笞严苛逃走到南召避难,与刺杀天子的事两回事,却以讹传讹成了徐候造反起义,与贩卖出关文牒一丘之貉,试图挑起两国之争,这顶帽子,着实有些过大了。”
“徐候曾欲窃丽王兵符,此举行径知法犯法,意欲何为王爷不也心知肚明?”
说到这里,宋延皓挺直了腰背,那双厉眸看向千昕鹤,“王爷,这顶帽都未戴下来,雨是自然淋不到的,您为何要替他早早铺开起一顶罗伞来,这么怕徐候淋湿了?”
这话的意思是偷窃兵符的罪都还没有开审,当官的人却就早早的保护起嫌犯来。
于礼不合,于官有私,宋延皓占了道理,试探道,“王爷您的兵符难不成放在徐候身上,他一出事便会牵连您身上?”
忽的。
千昕鹤低头一笑。
他极为少有的会笑起来,日常给人一种冷冰冰的高贵玉公子印象,近半步都会被他凝上一眼死亡冷视,更何况是开口笑了。
宋延皓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自澄王死后,千昕鹤兵符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保管兵符乃先帝的命令不可违抗,但天子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千方百计让人暗中查探,均一无所获,难道自己真的猜对了?
真的猜中了千昕鹤的秘密?
或许太过于熟悉掌握大理寺实权,杀伐果断的千昕鹤,一时不习惯他居然会笑起来,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小愉悦之意。
宋延皓脸色低沉,暗暗握紧了拳头,手中动作顺势开始往腰间软剑位置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