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郁,走到阮蓁面前,对上她明显不算好的面色,张了张嘴,艰涩道:“外面冷,不如你先回屋稍候,我命人去请……”
他话没说完,阮蓁一直垂着的眼帘倏地掀开,眸色极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必了。”
她说完便提步准备绕过他径直离开,她手里还握着那支沾满血迹的金簪,簪上成对的蝴蝶也溅上了血迹,蝶翼轻颤,血珠滴答落在她的浅杏色裙摆上。
霍明旭哪里敢让她这么出去,他忙叫住她。
阮蓁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抗拒和不信任。
被她这么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霍明旭心里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和霍明熙从今日起在阮蓁面前是真的再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了,不止他们兄弟二人,恐怕整个卢阳伯府都是如此。他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可信一些,抬手指了指她手上的金簪和裙摆上的血迹,又给了一旁的丫鬟一个眼神。
那丫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霍嫣临走前命她好生招待阮蓁,她不过是去耳房沏了壶新茶,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院里就成了这么一副局面,卢阳伯府的二公子肩头染血,而那位好看的不像话的武安侯夫人手里拿着一支还在滴血的簪子……她吓得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竭力稳着双手端着手里的托盘,但茶盖和茶盅摩擦的嘎吱声还是暴露了她心里的惊惧。
看到霍明旭的眼神,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阮蓁面前,嗫嚅着唇瓣道:“夫、夫人,奴婢打盆水,您洗洗手吧……”
她看着阮蓁那双葱白细长的手,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她还在感叹好看的人连手也生得比一般人好看,这会儿这双让她羡慕不已的手就已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竭力稳着心神,站在阮蓁面前等着她的回答。
阮蓁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提步进了屋子。
她前脚刚进去,原本在前院处理事情的霍嫣便得了消息,匆匆赶来,一进院子便看到了霍明熙肩膀上的伤,她惊呼一声,快步上前,又吃惊又心疼,“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下人去请她的时候只说是后院出了点事,请她过去一趟,是以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目下一打眼看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被人伤成这样,就有点怒了,杏眼一眯,看向院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去请大夫!”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霍明旭便说话了,他轻描淡写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大姐不必担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始终垂着眼眸的霍明熙,“不疼恐怕他还不会清醒。”
他是真的没想到霍明熙能做出这种事来,别说阮蓁已经成亲,嫁的还是霍成,即便阮蓁待字闺中,他也不能这样去强迫去玷污一个女子的清白!这与禽兽有何不同?
霍明旭如今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人,若不是霍明熙已经受了伤,他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不去戍卫边疆?为何不去抛洒热血?反倒拿这点能耐来欺负女人,真不是东西。
闻言,一直站在一旁紧抿着嘴不说话的霍明熙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抬眸看了霍明旭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慢慢朝院外走去,他受伤的肩膀还在流着血,他却好似浑然未觉,也不去捂一捂伤口,任由肩头的血流着……
霍嫣瞪了一眼霍明旭,正要追上去,却听他道:“大姐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想想怎么跟武安侯交代。”
“武安侯?”霍嫣脚下一顿,转身看着他。
霍成来得极快,霍嫣连一个应对的法子都还没想出来,他便来了。
他穿着身玄色素面锦袍,身躯高大,往那一站便好似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尤其他此刻眉峰低压眼神冷肃,周身气势骇人,愈发显得震慑人心。他举步进了暖阁,漆黑双目淡淡从霍嫣身上扫过,一开口,声音里都带着冰碴子,“她呢?”
霍嫣连忙指了指暖阁里间,屏着息看着他走了进去,她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阮蓁的手已经洗干净,目下正坐在炕沿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露出一张白得几乎透明的侧脸,从霍成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垂下的眼睫,脆弱的好似一碰就会碎了。
霍成走到阮蓁面前,还未说话,一转眸,看到了放在阮蓁身侧的金簪,簪上的血迹让他眸色刹时又冷了一个度。
阮蓁此时也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了霍成,她怔了怔,旋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大哥哥?”
只一句话,霍成浑身冷意尽收,他轻轻“嗯”了一声,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心疼得无以复加,“有没有受伤?”
阮蓁摇了摇头,说“没有”,说完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旁还带着血迹的金簪,抿了抿唇,道:“那不是我的血。”
她顿了顿,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直拼命憋着压抑着的委屈突然迸发出来,眼睛一瞬就湿了,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张开双臂,委屈极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里,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些人,她只想要他……
霍成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冰凉,一直透过他的嘴唇传到他心里。他压下心里的肃肃杀意,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她包住,将她抱在怀里,走出了暖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