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长卿望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一阵沉思过后,忽觉就算她不是这样苦苦哀求自己,自己也愿意为她做事,解她心忧。
“公主殿下,微臣愿意竭尽所能,倾力相助。”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孟夕岚微吁一口气,原本被勒得要死的心头,好不容易松泛了一点,让她找到一丝喘息的空隙。
“谢大人!明日一早,我会随大人一起出宫。”孟夕岚静静道。
焦长卿闻言又是一怔:“殿下,您要同微臣一起出城?不行,这绝对不可行!”
孟夕岚点一点头,身后的竹露竹青神情骇然,高福利更是吓得差点没站稳:“主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时疫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就会死人的。孟夕岚身娇肉贵,若是有个好歹,他们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完了?
孟夕岚并不怕死,握了焦长卿的另外一只衣袖,目光直到他的眼底:“我父兄生死未卜,我如何能在宫墙之中独自苟活,父亲身负孟家家声,长兄正值壮志之年,稚子尚幼,倘若他有事,那他襁褓中的孩儿该如何长大成人?不行,我要出宫,我一定要出宫。”
焦长卿可以感受到她掌心和手指的力度,那是一股透着绝望的坚定,沉甸甸的。
“可是殿下……出宫不易,但回宫更难。疫情一日不平,殿下便一日不可再入皇宫半步,您知道吗?”焦长卿忽地沉声发道。
她用了不少心计走到今天,不就是为了留在宫里,如今她成为主子,又被封为公主?一旦有个行差踏错,便就等同于做了无用功,一切都是徒劳。那她还甘心吗?还愿意吗?
孟夕岚面带苦笑,眸中浮现出淡淡的辛苦。
“大人,您真当我是那等爱慕虚荣的势利小人吗?我想要什么,我孟夕岚只想要我的家人平安无事,逢凶化吉,不被小人所害,不被恶人所伤。”
如今,周佑麟被安置在京城之外,虽说他离着皇宫不过百里之遥,但保不齐会有人暗算设计,一旦四皇子有事,父兄的性命怕是也朝夕难保,这样实在太被动了!
焦长卿见过她冷静心机的一面,从不知她还有这样倔强深情的一面,他从她的眼里看见了这份真切的恐惧。
既然如此,他也无话好说。只要太后首肯,那他愿意陪她一起去城外为四皇子诊治周全。
焦长卿走后,屋子里的宫女奴才全都跪了一地,包括孔嬷嬷也在其中。
“主子,万万不能出宫啊!城外大帐,您绝对不能去!老奴以命相求,只求主子,安心留在宫中……”
孟夕岚不等她们说完,只抬一抬手,神情有些倦,语气有些低:“嬷嬷,不要求我。我孟家的事,我不能不管!”
“可是主子,您现在已经是北燕的公主,已经是太后的人了。”孔嬷嬷提醒她不要任性而为,必定今时不同往日。
孟夕岚听到这话,眼中锋芒渐露:“嬷嬷,太后的确待我恩重如山,但我到底是孟家的子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份恩情我不能不还。”
她的目光一一扫视屋中众人:“你们也不要再劝我。人命关天,眼下你们肯帮我,我孟夕岚定会记住你们的好,但你们若不敢帮,那我孟夕岚也绝对不会责备你们。我出宫这件事,谁也劝不住我,别说是城外的大帐,就是刀山火海也挡不住我!”
此言一出,便没有人再敢吱声了。
孟夕岚没有太多时间悲伤,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又正了正头上的发簪,起身道:“我要去见太后。”
孔嬷嬷心知拦不住她,便只好随她一同前往,寻思着到时候能帮她说上几句好话。
这会儿,太后正在佛殿诵经,求菩萨保佑。
孟夕岚直接迈步走进佛殿,吕公公正要通报,却见她迟迟没有下跪请安,不由神情一凝:“太后娘娘,文宁公主来了。”
太后缓缓转身,见她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便道:“佛殿之前,不可放肆,赶紧跪下行礼。”
孟夕岚的眼中满是泪水,只道:“不……儿臣今儿不跪菩萨,只跪母后!”说完,“咚”地一声,双膝跪地道:“求母后让我出宫。”
太后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为何?你为何非要这样?”
“母后,儿臣求您了。”孟夕岚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头。
冰冷的玉砖,撞得她的额头发痛,可她不在乎,恨不能立马磕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