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打发走了月堂中的所有人,唯独留下爱奴。因为这女婢,总能与他“相和”。
众人刚走,爱奴便脱去了衣裳,玉体一横,侧躺在李林甫怀中。李林甫则闭着眼,竟是以爱奴为卧箜篌,弹奏乐曲。他早年以千牛直长起家,但真正令他得到圣眷的,却是这音律。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爱奴按着李林甫的节奏,唱了起来,声音甜润,歌喉婉转,其声可谓是“喜者闻之气勇,愁者闻之肠绝”。
“卿卿,昨日之事,你如何看?”曲毕,李林甫抱着爱奴,那双斗鸡眼中,竟是流露出了罕见的温情。
“吉温太傻,杨钊太奸,李缜太迷。”
“说说吧。”李林甫又闭上了眼,以爱奴的毛发为弦,信信而弹。
“吉温称,东宫的最后一个死士,被烧死在新昌坊。结果,同一时刻,他的管家等数人,便被杀手所杀。很难想象,除了醉卧沙场的死士,还有谁,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解决四个有拳脚的成年男子。”
“尽管昨夜,吉温的儿子也被死士所杀。但东汉末年的夏侯渊,便已有舍弃幼子,而养活亡弟孤女的义举。所以,吉温太傻了,这般说话,只会让人生出,他是否在为了‘东宫的大计’而使出苦肉计,使阿郎放弃追查东宫死士下落的疑问。”
“杨钊自申时起,便一直待在相府,未曾离开半步,所以看似不可能与昨夜发生的事情有关。只是,昨天被吉祥抓去的,可是他的嫡长子,他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所以说,他太奸了。”
“李缜一定怨恨吉温,且有能力作案,只是他一个人,是做不了三件案子的。而荔非守瑜昨晚,又一直在有间茶肆接待客人。所以,只能是李缜另有帮手。但有能力提供帮助的,不是东宫,便是宫里。宫里不敢说,东宫嘛,郑章案,裴冕案,都是李缜查出来的,从这两个案子来看,他们都没有信任对方的道理。所以,李缜太迷。”
“如果是小棠奴帮他呢?”李林甫忽然说了句。
“奴家这便去,好生审讯小棠奴。”爱奴眸眼一亮,坐起身道。
“让遗奴去吧,卿卿的手,还是莫要脏了。”李林甫将她的脸正过来,深情地看着这双,春光灵动的桃眸。
吩咐过遗奴后,爱奴又侧躺在李林甫怀中。
“可就算有小棠奴相助,也解释不了李缜为何要这么做。”李林甫左手搭在爱奴雪颈处,右手搭在她的软腹上,“一夜之间,闹出六条人命来,四条还是在平康坊!老夫若不能让韦坚、李适之、李亨体面,便唯有被他们体面了。”
“卿卿,你替老夫与李缜聊聊,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有法术,三两天,就能迷了小棠奴的心。”
“阿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就算传言为真,又何惧那鬼魅?”
“就怕站在他背后的,才是鬼魅啊。”李林甫眯着眼,脑袋一点,似是困极了。他也确实熬了够久了,昨日晨时起,便一直在与王鉷、杨慎矜商讨如何将今年的财政状况告诉圣人,明年又该如何定税,为此,还接见了三十多个户部的官吏。
好容易在黄昏时刻,处理完赋税大事,又接到急报,称新昌坊死了个疑似是东宫死士的、平康坊死了四个人、吉温的儿子被杀死在道政坊。李林甫的嗅觉何其敏锐,当即意识到危险正在向他逼近,因此是片刻不敢眠,直到现在,熬不住了。
月堂外,又下了一场雪,雪花朵朵,洒在那七八个跪着的人身上,有的体弱,外加惊吓过度,竟是晕了过去。
李缜、杨钊、吉温都站在拱桥上,离得很近,因此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免得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但每个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杨钊。”
“吉温!”甘奴和不知名的女使先后走来,叫走了杨钊和吉温。
李缜正看着他俩的背影出神,忽然,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郎君~”爱奴桃眸灵动,真是海棠醉日一般的容貌。
李缜退后一步,叉手行礼,而后低头看着爱奴的裙摆,并不看她的脸一眼。
“女郎。”
爱奴倒是不急,先是一抚青丝,登时,李缜鼻边,全是她的发香:“郎君可是知晓,为何阿郎会让这几个道政坊的武候,吉温的家奴,跪在雪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