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它,维持现状。”李缜没将话说明白,以免过早暴露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事物。
“明白了。”元载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知元兄需要缜做些什么?”李缜又问了一次。
“今日冒昧来访,主要是想跟李郎聊一聊,这盐铁之事。”
“元兄有何指教?”
“不敢当。只是不知李郎可有想过,为何短短一年,河东的盐铁之税,就能装满五十船?”
“没有。”李缜摇摇头。
“过去,盐业掌握在大户手中,治畦、修池、浇晒皆是依附于大户的奴仆。现在,如郭行先一般的盐商是倒了。可他们留下的利益,则被大户们瓜分了。”
“这起因,便是官府人手严重不足,无力做到,挨家挨户上门收盐。也无力监视,亭户究竟产出了多少人。所以,只能寻找下一个郭行先。”元载边说,边打量着李缜的脸色,见他没有明显的表情,才继续往下说。
“国朝用度颇大,上交的税赋多少更是官员考课的重中之重。所以,各县的官长便直接给他们扶持的大户定税。大户们交了钱,便可自由定夺盐价,如此一来,盐价定会飞涨,百姓吃不起盐,或只能吃得起青州的盐。如此,受苦的,还是我河东的士女。”
“元兄可有更优之法?”李缜问。
“目前有一策,只是未经检验,不知成效几何。”
“既有良策,何不直接上呈国舅?”李缜狐疑道。
“李郎,如今的财政之策,是成是败,看的,可都是能往太府里堆多少财帛。不是往百姓的口袋里,塞几文铜钱啊。”
“你的意思,是想让国舅允诺你,在猗氏试行新的榷盐铁?”
“是。”元载点头。
“不知你这新法,又是什么个模样?”
“李郎,想必你也读过《盐铁论》吧?”
“这榷盐铁,就是基于盐铁论而来。只是商营,则国朝用度不足啊。”
元载哈哈一笑:“李郎何不试着,集两者之长,补二者之短呢?”
“因为合二为一,更有的可能得到的,是两者的缺陷,而非两者的有点。”李缜无奈地摇摇头,“就像如今实行的民采、官收、商运。不也成了,官商一体,欺压士女了吗?”
“民、官、商皆要参与的想法,是对的。只是,这顺序,错了。”元载道。
李缜眉毛一挑,立刻来了兴致:“何意?”
“如今,商贾想要盐和铁,就只能乖乖交钱。所以一年的盐铁之税,就能装满五十艘漕运船。只是如今,只会让官府误以为,钱来得是如此容易,继而奢侈无度。”元载道,“奢侈,是无止境的事,今年五十船便觉惊喜,明年就要六十,后年得八十。再往后,可能一百船的铜钱,都嫌少。可民间,又哪里吃得起如此贵的盐呢?”
“于是,便会重蹈汉武帝的覆辙,人人不以犯法为耻,而以犯禁得利为荣。”
“元兄此言,字字在理,令缜汗颜啊。”李缜承认,元载不愧是个相才,只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能挑出这榷盐铁的主要弊病来。
“某这一策,便是稍作改进,民采,商贾收集贩卖。官府,只卖许可。”
“许可?”李缜重复了一遍,脑海中,忽然记起了“纲盐法”,所谓纲盐法,是由明末官员袁世振开创的盐法,该法之妙在于,官府只卖“盐引”,商贾则需要通过盐引,去找盐户买盐,而后再自行贩卖。从而既让官府有了盐税,又能减少官府的贪欲对市场的影响。
“官府将许可,卖给商人,便能获得稳定的盐税。而商贾也不用担心,这产盐、产铁地的官府只将盐和铁卖给特定商人。更主要的是,这还可以增加产盐、产铁之人的积极性。”
李缜细思片刻,忽然明白了元载的意思,那便是官府只卖盐引,便不会过多干涉盐铁的生产和贩卖过程,如此盐户铁户和商贾,便都可以吃上“私盐、私铁”的饭,地方官吏,也能从中分润一些。而这私盐、私铁的存在,还可以平衡一下因为圣人欲望的不断膨胀,而不断上升的盐价、铁价。算是一种平衡了。